,露出一个小小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微笑。
他作口型说:请多指教,卡拉马佐夫先生。
……
“啊啊。”森鸥外精疲力竭似的,用右手捶打左边肩膀,他像是辛苦劳作一天的上班族,对太宰治抱怨说,“完全没想到啊没想到,上船之后还要工作,而且是恶心的大叔尸体,我还以为来这里是休假的。”他说,“要不是太宰君你拜托的话,光是看地上的一滩脓水,我就不可能靠近啊。”
太宰治点头说:“辛苦你了,森前辈。”
一小时前。
“咚咚咚——”
“咚咚咚——”
有谁在敲门。
森鸥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拉开房门,毫不意外地看出现在门背后的太宰治,他睡了个午觉,是合衣而眠的,因此衣衫不整,想着在熟悉的学弟面前不用太精致,就揉揉眼睛,摆张颓废大叔的脸说:“找我有什么事啊,太宰君。”
“有件事,希望学长能帮忙。”
[啊,糟了,太宰的帮忙,应该是很麻烦的事情吧。]森鸥外为难地想,[我只想做船上不起眼的一粒尘埃,好好活到下船为止,要是被太宰学弟拖入麻烦事中,这小小的愿望应该不能实现吧。]
他本能地开始找借口推拒:“太宰君,你看……”
“帮忙的话,就当我欠学长一个人情怎么样。”
“什么?”
“《菊与刀》中,日本被称为人情的世界,我认为是很合理的。”太宰治说,“就算是我,在人情与情义上也不会太推脱,这点我可没说假话哦,森学长。”
“那样的话,就没办法了。”森鸥外立刻改口,“以后若有什么事情的话,还请太宰长官行个方便。”以他的智谋,早已推测出太宰治在为哪一方势力工作。
“哪里哪里。”
两只狐狸面对面笑。
“那么,找我是有什么工作?”森鸥外边走边询问。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具体说的话,大概是需要森学长你当见证人。”
“见证人?”
“船上人中,有森学长的客人对吧。”
“你也太高看我的行医水平了。”他谦卑地说,“我不过是一介赤脚庸医,怎么能为大人物看诊,真要说的话,也只同二三位打过照面罢了,看诊物件也并不是他们,而是不受重视的妇女与孩童。”
“那可太糟糕了。”太宰治摆出惊讶的嘴脸,“森前辈你不体面的职业大概要在人群中传遍了。”
“说不体面什么的。”森哭丧着脸,“好歹也是中产阶级向上的职业,这么说也太过分了。”
“没办法啊,森前辈,在他们眼中,医生就是服务业吧,所以才会有家庭医生这种说法。”
“不过在船上,医生可是稀缺职业。”
“不可能吧太宰君。”森鸥外说,“听说卡拉马佐夫阁下的医疗团队优秀得当时罕见,其中有不少从知名团队中挖来的王牌医师。”
“但那是卡拉马佐夫的团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把生命交给其他人掌控的。”太宰治狡黠地眨眨眼睛,“比起有明确立场的医师,中立医生才是现在最少的,不是吗?”
30分钟前。
“赌博可不是我的强项。”森说了实话,相较于太宰他们能把赌场当提款机的实力,自己只是寻常普通人,进赌博场所有输有赢,再加上他于此道相当自控,话说回来,森鸥外除了爱好幼女外,几乎就是个完人,无任何不良嗜好。
“放心,”太宰治嘴上说着,却在门口的柏青哥机前大咧咧地坐下,“并不是让你来赌博的,我们只是要在这里等一会儿。”
解释下本层的娱乐设施位置,赌场与酒吧之间隔了一条宽敞的走廊,每面墙壁各开二扇门,门也是交错开的,并非面对面。
“大概等多久?”
“十几分钟吧。”
“真可怕啊,太宰。”森鸥外说,“你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会。”柏青哥机内滚出连串的小钢珠,话没说完,太宰治又开出了一排立直,再这样下去,连续开奖十几次都不成问题,看他的赌博技巧,无论是归为强运还是计算力都太可怕,以至于森鸥外看后胆寒,想:[他莫不是看过未来?]
极致的推理能力=预知未来,太宰就是这种人吧。
10分钟前。
森鸥外应该听见了古怪的声音,他们距离走廊最近,别看赌场内有两排柏青哥机,也只有太宰无所事事地坐在这,柏青哥就算是连胜,最大开奖不过65000日元,对场内的其他富豪来说,这点小钱不够塞牙缝,说到底这种游戏,就是为平民设计的,玩它们的人有谁,家庭主妇、失意的上班族、不良青年等等等等……
“外面。”他不确定自己是都听见了,赌场内一点儿都不安静,尤其是附近,到处都是电子音,“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等会儿再出去吧。”太宰治凝视游戏介面,“再等五分钟,等他们离开现场,等无人追得上他们。”
森鸥外长叹一口气说:“你看你,什么都知道,我真怀疑为什么还要找别人一起来。”
“当然是因为,我一人什么都无法做到了。”太宰说,“你看,有些事情,并不是知道就能做到的,集体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弥补个人不能填补的空缺。”他说,“我就算有异能,也不是如影分、身之流的能力,找帮手是理所当然的。
森鸥外感叹说:“真难得啊。”
“什么?”“我是说,人在太宰君这岁数,很少能参悟这么多吧,天才这种生物格外容易唯我独尊,认为自己能够处理好一切,不需要外人的帮助,只有走了弯路或者撞南墙意识到自己的失败,才会有所改变。”
“听森学长的说法,好像是肺腑之言哦。”
“哈,你说是就是吧。”森鸥外苦笑说,“我可不是什么天才啊。”
[尤其是在你的面前。]
5分钟前。
“这是什么——!!”不同于以往听见的划破长空的尖叫,传入太宰耳中的仅是音量稍大的呼喊声,即便是他也不得不肯定宾客的素质,论镇定是一等一的。
听见呼救声的人不少,他与森鸥外率先开门而去,那悲惨的一幕恰如其分地透过敞开的门传入后来着的眼中,不少人被非人的一幕骇了一跳,皮鞋底像是穿透了钉子,钉在地毯上一动不动,至于从酒馆出来的人,本是醉醺醺的,天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陷入迷醉,是酒精、性还是大、麻?
不管怎么样,当他们看见地上的一滩皮时,再混沌的脑子都变清醒了,船上的侍者几乎是在听见高呼后就迅速赶来,打头阵的人训练有素,他没学过医,却知道不能把尸体摆放在这里,脸色一变就想上手清理,却被在场的绅士拦住了。
“请等一下。”穿灰马甲的男士说,“请等等,让我们的医生看看。”有没有医生不知道,先把要毁尸灭迹的人挡下再说。
其他人多少明白他的意思,都帮忙阻拦船上的侍者。▓思▓兔▓文▓档▓共▓享▓与▓线▓上▓阅▓读▓
“医生、医生。”穿马甲的男士喊着,“有没有哪位取得过行医执照。”
森鸥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推出来的。
“哎呀,这不是森医生吗。”
“我记得您的医术十分高明。”
“不不不,您谬赞了谬赞了。”穿白大卦的成年人,在周围人的半推半就中,挤到台前,看他额头上的虚汗,应该是很不情愿的。
“啊,您就是森医生吗?”不管是认识他的还是不认识他的,此刻都用熟稔的语气说,“可以请您帮我们一个忙吗,森医生,这位先生,姑且说不出他的姓名,但您也看见了,他倒在这,以一种极为惨烈的姿态,我们一致认为他躯壳的模样是不正常的,而这种不正常很有可能影响到我们,最起码得搞清楚他死亡的原因。“说话的人显然是这一圈最有能量的,他几乎是不急不缓地逼迫说,“我郑重得邀请你,为了在座各位的健康,看看他究竟死于何种缘故。”
[逼迫啊。]森鸥外想,[这是场赤、裸裸的丑恶的胁迫,不过换作任何人在这里,除了答应又能怎么样,更何况我就是为了检查尸体而被带过来的,想来这就是太宰交给我的任务吧。]
”好吧。“他垂头丧气,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公鸡,勉强答应了不知名男士的请求,在接下来的时间中,他掏出随身携的橡胶手套,森鸥外告诉其他人,这是他的“职业病”,资本家们毫无芥蒂地接受了他的说法,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只有森鸥外在心里嘲讽:[手术刀不离身还可以说是为了自我保护,橡胶手套,别开玩笑了,除了洁癖谁会随身带它?]
而生活在贫民窟里的他又怎么可能是洁癖。
他先检查了不知名人的身体,发现他的脏器与骨头被腐蚀,变成了诡异的脓水,随后把他的皮摊开,终于发现了贯穿脖颈的漏洞,森鸥外宣布他死于一场暗杀,周围人因此而倒吸一口冷气,不是做作的表演,而是发现自己生命真的受到威胁。
太宰治耳边传来嗡嗡嗡的响声,他看见了人们惊慌失措的脸,听见了他们的窃窃私语,为了不知名的死法,还有暗杀的人。
“必须把暗杀者找出来。”领头人强硬地宣布,“还有他的死法,我们需要一个交代。”
他很聪明,知道保留尸体是不可能的,而且谁愿意保留一块恶心的皮,所以只能施压,他让卡拉马佐夫出来,其他人跟在他身后纷纷点头。
森鸥外退后一步,没入人群中,而太宰至始至终笑咪咪地站在那,他的存在感对周围人来说很低,对卡拉马佐夫来说却高得像一盏明灯,屏幕后面的男人夸张地吸两口气,他愤怒地喘熄,鼻翼张得很大,对周围人咆哮着吩咐:“我要知道他刚才在哪!”他有理由相信,太宰治是杀千刀的暗杀者,是破坏他计划的万恶源泉。
死于非命的人无法成为他的力量,他只从不知名者身上吸收到了三分之一的生命力,剩下的三分之二都随着他的死消失了。
[我要赔偿。]
[我要这杀千刀的小鬼赔偿我!]
……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动手的是谁了。”森鸥外与太宰治走到甲板上,迎面是咸味的海风,海藻、鱼腥味还有海鸥的体味,它们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大海上特有的,充满生命力的气味,两人都没有喷香水的习惯,他们沐浴在风中,闻着很好。
就算卡拉马佐夫在船上贴满了监控装置,甲板上也不可能有,因为它的另一面就是大海,人是不可能控制住大海的,我们还没有征服自然。
“哎,真过分。”太宰治嗔怪,“听起来我就像个幕后黑手,明明当时我们就在酒馆里不是吗?”
“你难道不是吗。”森鸥外说,“最浅薄的猜测是,你猜到了发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