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说,“我准备在家里开个读书会。”她凑近佐佐木耳旁说,“是个很小规模很私人的读书会。”
[哎?]
[哎哎?]
[哎哎哎???]
佐佐木的心房里有个小人正捧着自己的脸不断尖叫:[这是什么?约会?是约会对吧,不不不不不,肯定是你多想了笨蛋笨蛋笨蛋!]
“你要来吗?S先生?”
他听见自己恍惚回应说:“来!一定要来!”
……
14:40 pm
“这就是你耽误给我买蟹肉条的原因吗?”津岛修治一边吮蟹条一边说,“你在外面足足晃荡了一个半小时,7-11明明就在楼下对吧,走到商业街也只需要五分钟,剩下的一个多小时你一定是坐在小区的长椅上呆呆看天上的白云对吧。”
[完全被说中了。]佐佐木捂住自己的脸。
“那你到底准不准备去?”津岛修治不像他口上说得无兴趣,“就是那个读书会。”他甚至还略有兴致地当起情感顾问,“一定会去得吧,喜欢的女性提出邀请,而且还着重强调很私人,说不定开启门后就会发现只有你们两个人。”
佐佐木已经窘迫得无法说话了。
[为什么我要跟个孩子分享细节啊,就算是跟草间他们说也更靠谱吧!]但他也清楚,一旦同草间等人说了,这事就会成为整一层楼的谈资,前几日他才说过自己的暗恋心情,次日女性同时见到他都露出怜惜的神色,更何况那几个人面对恋爱时略显嘲弄的姿态让佐佐木不是很高兴,简言之他如有条件的话,他的同事们多半是婚后会出入风俗场所的一群人。
他们喜欢消费女性。
“等明天去的时候姑且怀些警惕心吧。”津岛修治又说,他的眼神很澄澈,澄澈得什么都能看穿。
“啊?”
“你自己肯定没发现吧。”他说,“佐佐木先生你啊明明是不喜欢给孩子增加烦恼的那类人,甚至会觉得成年人的恋爱玷污了孩童的心灵。”他撇撇嘴说,“我不想承认,但你分明已经把我当成孩子了对吧。”
[好像说的,挺对的?]
津岛修治撇撇嘴:“告诉我这件事本身就是你自发性无意识的求救行为了,潜意识中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却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求助于身边人主动留下讯息。”
“怎么可能。”佐佐木当机立断否定说。
他脑海中闪过了一些事,一些话,像T小姐身上过重的工业柠檬味,更多则是她谈论书本时说的话。
/真是有趣的手法,好想试一试啊。/
/推理小说中的死者,不都有死亡的理由吗,那凶手也就有杀人的理由。/
/可以学到很多。/
/不,事实上我不喜欢绝大多数的男人,S先生你这样的人除外。/
/嗯对啊,我跟络新妇小姐很有共鸣。/
“你看。”津岛修治说,“刚才你在回忆对吧。”他的思维是跳跃式的,问的下一个问题往往与上一个问题关联不大,“说起来,为什么佐佐木先生会选择做警探?说是因推理小说而选择这份职业并不具有说服力,现在活跃的私家侦探也很多,绝大多数选择此职业的人都是出于经济上的因素考量还有直接毕业于警方资助建设的学校。你是私立大学毕业的对吧,读的还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文学专业,家庭条件应该也很好,不需要住军方的宿舍。”
“是因为喜欢危险,才成为警探的吧。”他不需要佐佐木的回答,心中已存答案。
“因为喜欢危险,所以做了生命时刻受到威胁的工作,因为喜欢危险,所以才会被全身上下蕴藏秘密的危险女性所吸引。”
“佐佐木先生其实就是这种人啊。”津岛修治说,“你明天去时记得配枪。”他眼底的神经末梢在兴奋地跳动,“你会用到的。”
[我以他人的惶惑、踌躇、惊恐为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
15:10 pm
今岁夫人的家在古巷里,她拾级而下,楼梯共有一百零二节。
走下青石砖块铺成的阶梯一路向前,就是家旁的神社,再往左就可看见悬挂“今岁”门牌的屋子。
有人在门口等她。
太宰治说:“你好啊,今岁学姐。”他说,“我昨天起才知道,原来跟学姐毕业于相同的大学,我是东大14级的毕业生。”
“今天学姐家里应该没有人吧,我在院口敲了快半小时的门都没有人应和。”
今岁拎购物袋的手指攥紧了。
“请进吧。”她说。
家很古老却不太旧,一楼正中有座圆柱形的置物架,错落有致地摆放小玩意儿,八音盒、西洋人偶、照片框都有。走遍一楼太宰治没看见任何一张照片,除了置物架上的。
今岁止身边站了一个男孩儿,他有蓬松的黑发与俊秀的脸孔,大抵可爱的孩子都有相似之处,太宰治从他身上找到了几分津岛修治的色彩。
“那是我儿子。”今岁夫人的声音轻得像缕幽魂,“他是个聪明且敏[gǎn]的孩子,长得也很好,我很爱他。”
“那天你带来的,是你的孩子吗?”她自言自语,声音是从太宰治耳后传来的,“一定是的,你看他的眼神就是看孩子的眼神,跟我有点像。”
“可能吧。”太宰治说,“我比爱我自己更爱他。”[即使我根本不爱我自己。]
“有机会的话让我跟那孩子说说话吧。”今岁止说。
“有机会的话,当然可以。”
她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纸盒放在料理台上,下午时她去商业街买了台破壁机,家里旧的破壁机坏了于是换了台新的。
破壁机的作用很强大,能把硬|物搅碎成粉末。
于是太宰治说:“为什么不早点换?上一台机器早就坏了吧。”
“这说来话长了。”今岁意有所指,“或许只是我不想用它了而已。”
[或许只是我希望被发现。]
……
21:00 pm
草间说:“我想娶好女人为妻。”
他又说“好女人都不要我,她们只喜欢我的钱,只喜欢保险受益证明,喜欢我这个人以外的东西”。
[如果都是为了钱,为什么不找更值得的?]
[但是军警内部严明不允许嫖、娼,系统内的手机都统一配置,机密资讯只能通过特殊传输装置传递,招聘的员工以无特殊社会关系为第一标准,家属也在监控之内,为防止泄密对私生活的监管已经高到了变态的程度,怎么可能允许去私下找女人,床底泄密可能实在太高。]
违规也只能偷偷摸摸的。
他在约定好的地点等待着,淡淡的柠檬味钻入草间的鼻腔,他想到了伴随此味的细腻肌肤触♪感,还有浓密的秀发。◥思◥兔◥文◥档◥共◥享◥与◥线◥上◥阅◥读◥
“请多指教。”女性坐在床沿边上,“我是止。”
第114章
5月10日。
周二,昼。
今日轮到草间调休,佐佐木到办公室时看他桌上空无一人。
飞鸟问他:“案情有什么进展吗?”
佐佐木点头说:“骸骨来源区域被进一步缩小了。”他说,“我打了申请,尝试彻查一次下水管道,可能会有别的发现。”他期待能找到卡在其他部位的骸骨,或者是白色的粉末,小泽川对骨头的软硬程度进行了检测,告诉他这些骨头能轻易被磨成碎渣,犯人只需要一台破壁机就够了。
这一发现给他带来两个问题,其一,他意识到被发现的骨头可能是意外,可能是极少数,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应该作为粉尘被冲进下水道了;其二,他开始怀疑为什么这些碎骨头会出现?如果犯罪者掌握了相应的化学知识,可以有效分离骨头中的钙质,还拥有一台破壁机,他几乎能把证据全消除了,为什么现在,在这个节骨眼上,露出把柄?
“摩西摩西——”
“摩西摩西——”
佐佐木不得不抬头“接通”津岛修治的电话,后者已经玩腻了手机游戏,甚至连他整理好带回家的资料都看遍了,佐佐木怀疑他知道了不少,但出于对“是否该把孩子卷入危险事件”的犹豫,他没有问津岛修治看出了什么。
“真是愚蠢而又自欺欺人的想法。”津岛修治哪里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还刻意出言嘲讽说,“你以为不询问我就能当做我没有参与了吗?”他总喜欢以轻柔的语调说字字诛心的话,在于佐佐木的相处中他迅速掌握了语言这门艺术,并且从中发掘出乐趣。
津岛修治第一次知道,把腐烂的肉扒开刮掉脓血,逼他人与自己直视嶙峋的白骨多么令人愉快,他出生于最典型不过的日本家庭,所有的善恶悲欢血泪与欢笑必须归于平静的海面之下,人的面具无非就是或者端庄典雅或者严肃的微笑,成为喜怒不形于色的政客是他父辈的最高追求。
就连他现在的监护人,他理应称作叔叔的男人,都总摆张高深莫测的脸,他会露出讥诮的笑容,却不一定会出声提示,平日里废话不少,关键时刻却又极度喜爱保持沉默。
他不想那样,也不愿意那样,津岛修治想把自己看见的事说出来,说给愚昧的庸人听。
“你看。”他循循善诱,像是最合格不过的师长,但这幅表情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他过分年轻的脸上,“如果说我是一个成熟的心狠手辣的罪犯,想要谋杀身为警探的你阻止你进一步调查罪行,那么常出现在你身边,甚至阅读过卷宗的我肯定会成为必须被清除的障碍。”
“我几乎是一刻不离地跟在你身边,对你接触的人接触的事都了如指掌,但凡你死了我就会被警察追问你曾经与谁交流过,”佐佐木在聆听,他肯定认为津岛修治说的很对,否则为何会放缓呼吸,连从鼻间喷出的气体都在颤栗,“警察都会找到我,为什么罪犯不会想到我。”
“你的行为说到底就是自欺欺人吧。”
“会死人的。”谈起死亡,津岛修治的眼睛更亮了,像黑夜中两盏闪绿光的灯,佐佐木盯着他看越看越不舒服,恐惧感从心底涌出来,追根溯源他的恐惧来源于人类对死亡的敬畏,世上能够坦然面对死亡的人很少他绝对不算其中之一。
佐佐木大抵是有些敏锐的,他脑海中树着天然应对危险的雷达,很容易察觉那些高危人物又很容易被吸引,津岛修治年纪虽小却表现出了类似的特质。
[他谈论死亡时,就像在说一出钟爱的戏剧,又像是在介绍自己的老朋友。]
[我不能确定他是什么意思,是在期待见到死亡,见到自己的死亡,还是仅怀揣孩童对死的好奇,有些孩子就那样因无知而无畏,总是把犯罪生死之类的事挂在嘴边上,说实话,我希望修治是后者,如果他已经了解死亡的意义却还很期待,那会让我害怕。]
“总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