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俩曾经认识……维克多都同意了,毕竟这对他来说没什么损失,他只是非常好奇,切尔纳有什么必要隐瞒这一切?
他直接问过,切尔纳的回答是:我现在的主人是亚修,而且他对我不错,他是个正直而且比较古板的猎人,我不希望他知道那些事,一旦他知道了,他对我的看法会发生极大的改变……我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已。
听起来很合理,但又不那么严谨。在维克多看来,首先,亚修根本不是那种“古板”的猎人,古板的猎人绝不会容忍和三个血族一起行动,更不会主动辅助他们;其次,即使亚修知道了福利院的事情,知道了巫师们之间的关系,他又能怎么办?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就算他想惩罚凶手,该为此烦恼的也是维克多,切尔纳又能损失些什么?
思来想去,维克多能看明白的只有一点:切尔纳非常在意亚修,在意他的态度,他的感受,而亚修也并不仅仅视切尔纳为工具。这倒奇怪,他们根本不像主人与武器,倒像是人们口中的……朋友?
维克多低头冷笑了一下。他和安东彼此扶助至今,也只是各取所需而已。他不太能理解,猎人与血秘偶建立契约还不到一年,为什么却能像战友般相处。
又几分钟后,因为一路没遇上什么怪事,那些人类打手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罗拉也忍不住自言自语着:“这么安静啊……我们走进来这么久了,难道都没打扰到任何人吗……”
“这样不好吗?”卡尔说,“我可不希望有什么东西冲出来和我们打架。”
他们走到了切尔纳说过的起居区。走廊在这里变宽变高,左右两侧各有对称的五条通道,切尔纳说通道深处的房间里多半有藏书,或者叫不上来名的法器,如果返回时还有时间,倒也可以去仔细检视一下。
“切尔纳,你说过,这里还有你没去过的地方?”卡尔问,“你觉得会是什么地方啊?”
切尔纳回忆着,印象中,过了起居区之后是仓库和他住的囚室,再向里走还有两条通道,似乎通往地下更幽深的地方,它们被金属门扉截断,只有斯维托夫带着盾卫进去过,连人类巫师都很少靠近。
“我没去过,所以说不清楚,”切尔纳说,“那些地方可能藏着比较重要的东西,也可能是地牢,用来关实验品的。”
说着的时候,他习惯性地回过身检视其他所有人,一瞥之间,他浑身紧绷起来——有条黑影从横向的通道掠过去,就在人类打手们身后。
“有东西……”他左手持匕首,右手抽出猎刀。
人们没有停下,而是继续缓步前进。打手们端起枪四下环顾,切尔纳去后方检视,罗拉和卡尔自动换到最前面。猎人的直觉突然唤醒了亚修,他猛地抬头,一团乌黑的东西正从穹顶上俯冲下来。
他的枪声和怪物的尖叫声同时响起,其他人也应声瞄准了突袭者。亚修打中了它的胸腹部,它重重摔在地上,喉咙中滚动着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这是什么玩意儿!”一个人类打手大叫起来。跌落的怪物就在他脚边,猛一看去,它似乎是个浑身漆黑的人类,但那黑色并不是肤色,更不是衣服,而是焦黑的面板。
打手的枪对准了它的脑袋,维克多本想阻止,终究没来得及。
“你不该杀它!”维克多摇着头,“也许它还能说话……”
“它像是还能说话的样子吗?”打手声音越来越高,显然是在以此掩饰恐惧。
“这是个血族……”维克多弯下腰,手指接触到了怪物炭化的表皮,“不,不仅是血族……是个血秘偶。”
切尔纳盯着地上的东西,身体有点发软。血族惧怕烈火,和人类一样,烧伤对他们而言也十分痛苦。不过,被烧伤的血族并非毫无生还可能,如果他们能及时得到救助,及时饮下含有巨大力量的血液,哪怕是被伤成眼前这东西的模样,也还有一线生还的希望。
而地上的这个血秘偶……如果维克多没判断错的话,它身受重伤后既没有立刻死去,也没有再汲取力量,而是一直维持着生不如死的状态。
“但是……它为什么能动呢?”维克多思忖着,“它的主人是谁……”
“嘘!”切尔纳打断他,“有什么声音……”
他察觉到细小的脚步声,一时判断不出它们的确切方向和距离。“你们继续向前走!”过了一会儿,他辨出声音来自横向通道。有什么东西藏在人们路过过的通道、房间里,它们摩攃着地面,刮蹭着石壁,正向着之前枪声响起的地方聚集。
卡尔和罗拉也听到了声音,立刻照切尔纳说的转身就跑,人类们不顾维克多反对,推着他的轮椅紧随其后。
“亚修!”切尔纳转身迎向通道时,发现亚修并没有离开,而是埋伏在了走廊尽头的转角处。猎人已经组好步枪,采取蹲姿,瞄准黑暗中的声音。
“你负责近战,我是狙击手。我们说好了的。”说完,亚修已经扣下扳机,第一个冲出来的东西应声倒下。
切尔纳的反应竟然慢了半拍。他调整好姿势,面对着越来越近的杂乱脚步,放心地背对亚修的枪口。亚修并未做过承诺,但他知道,亚修不会伤到他。
第61章
一个又一个的怪物从通道里涌了出来。
切尔纳没见过这些东西,从来没有。他见过巫师的试验品,通常是些人类、狼人、其他血族,还有类似的不死生物……他不惧怕它们,因为当他面对它们的时候,通常是它们将被处决之时,在斯维托夫的命令下,切尔纳杀过的怪物大概比亚修杀过的还多。
但他并没有见过斯维托夫全部的实验品,他没进入过被封闭的通道,也没有人会对他解释巫师们的每一步计划。
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大群双眼血红的生物。它们每一个都展露着獠牙,喉中咕哝着杀意,而且每一个都衣不蔽体,血迹斑斑,身体枯瘦灰白,被折磨得不似人形……甚至,其中有些人形生物被缝嵌了其他生物的肢体器官,比如异常膨张的胸突和巨大蝠翼,狼人的臂膀,或者布满尖刺的面板……
它们冲过来的时候,有些怪物撞倒了身边的“同伴”,就直接从其身体上踏了过去,前面的被子弹击中倒下,后面的却不知畏惧。它们根本不看切尔纳,而是死死盯着更后方的亚修—— 一个人类,一个健康完整的人类。
随着两声枪响,远处又有两只怪物倒下,也有几只冲到了亚修火力不及的近处,切尔纳左手的匕首划开其中一只的喉咙,顺势转身,右手猎刀劈砍,斩下蝠翼生物探近的头颅。
切尔纳一阵懊恼:他估错了它们的数量,他本以为至多有七八个,谁知现在远处的走廊和通道内几乎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眼睛。原本不该是这样,那些房间里是杂物、书本和法器,切尔纳没有记错……"
他无法感受到贴近真相的快意,反而被一股莫名的恐惧攫住:眼前这些东西,大概是他从没见过的试验品,它们不仅是血族,还是血秘偶,双眼血红、永远处于猎杀状态的血秘偶。它们被死死封在地下不知有多久了,显而易见的是,它们久未进食,饿得发疯。
猎刀又刺进一只生物的胸膛,碾碎它的心脏。切尔纳蹬住它的腹部,将它推倒在地,旁边的一只怪物刚要冲上来,却猛地停止了动作。
从外形看,这怪物曾经是个女性,她有一头枯草般的长发,穿着布满血污的手术室服装,锋利的指甲折断了好几根。她看了看身边的尸体,又望向切尔纳……她是第一个正视切尔纳,而不是盯着亚修的生物。
然后她开始颤唞,乱舞着手臂尖叫。亚修怔住了,以至于都忘记了扣下扳机,他从未听过有什么东西能发出这样的声音,锐利如钻心利刃,凄厉如死亡本身。
随着她的声音,后面的数百个怪物都啸叫起来,逼仄的空间被令人牙酸的声音充满。起初亚修以为它们发出了冲锋讯号,可为首的女性怪物却迟迟不敢前进一步。⑤思⑤兔⑤在⑤线⑤阅⑤读⑤
不,这不是战吼。它们在哀泣……这是惊恐的哭叫。
“亚修,快走!”切尔纳趁机说,“它们好像停下来了……”
他和亚修倒退着慢慢远离,怪物们亦步亦趋地跟着,始终不敢靠得太近。维克多等人藏在两个转角之后,轻声催促他们,人类打手们脑袋上的灯晃得十分显眼。亚修退入转角后,发现卡尔和罗拉没在这里。
“他们向前探索了,前面的直路很长,”维克多说,“你再往后些,那群生物很久没进食了,他们看到人类可冷静不下来。”
“它们是什么东西?”亚修依言又向里走了几步。
“多半是常年被关在这的试验品吧。”维克多说着,对身边几个人类挥了挥手,他们也像亚修一样向后退了几步。
亚修正要发问,维克多突然念出几个音节,同时把手按在一块石砖上。石砖发出劈啪一声,一堵墙壁从高处急速落下,重重嵌入地面对应位置的浅槽内。
“你在做什么!”亚修扑上去,却来不及阻止墙壁闭合,“切尔纳还在外面!”
“我知道,”维克多笑着,“你没看到吗?它们怕他。”
“开启这玩意!立刻!”亚修拍打着墙壁,发现它和最外面的那扇门一样,通体是沉重坚实的金属。
“很遗憾,我不能,”维克多说,“不是我不愿意,是不能。刚才我启动的是一个预置好的魔法机关,我只是‘启动’了它,而不是‘施展’了它,猎人,你能分辨其中差别吧?机关本身应该是斯维托夫或者别的巫师设定的,想要重新开启它,至少得找到这里的巫师,就算找不到,至少我们可以找到这里的图纸。别担心,我了解斯维托夫,他很谨慎,为防止自己出错,他总是会留图纸的。”
亚修向维克多走过去,几个人类打手立刻将他拦住。“你疯了吗?”亚修吼道,“即使你不担心切尔纳也不能这么干!等会儿我们怎么离开这鬼地方?”
“我们马上就要找到斯维托夫了,”维克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们不能让切尔纳见到他。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亚修确实知道他的意思。切尔纳被缔约过,一旦斯维托夫与他见面,切尔纳很可能会变成敌方的武器,哪怕他再不愿意也一样。之前切尔纳主动说起过这个顾虑,所以他们才决定由切尔纳来尽可能拖延时间,让亚修负责狙杀。
但是,维克多怎么会知道这些?即使他知道切尔纳是血秘偶,也不该知道切尔纳与斯维托夫的关系……
维克多误解了亚修脸上的疑惑,他控制着轮椅向更深处走去,并解释说:“不要以为你是主人就可以绝对控制血秘偶。你给了切尔纳太多的自由,这样就会给别人可乘之机。我可不想在面对血族之父的同时还得面对一个善战的血秘偶,说真的,我们之中没人能制服切尔纳。”
“我明白你的意思,”亚修站在墙壁边,不打算离开,“但你怎么知道切尔纳被斯维托夫缔约过?他告诉你的?”
维克多停下来,转回轮椅:“你知道为什么那些怪物怕切尔纳吗?只因为他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