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后,魔女的外貌会被冻结一段时间,就像血族的容貌停顿在被初拥的年龄一样。”
“所以,你明明该有四十多岁了,却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是因为你吸取过某一个血族的魔法能力?”
赛哈依摇摇头:“不止一个。魔女获得的‘冻结’是暂时的,不是永久,所以我其实……我都不太记得吸取过多少个血族了……”
这回答令亚修大吃一惊:“你进监狱其实是因为这个?”
“不是,地堡监狱不知道这些事。我被抓进去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原因嘛,确实是因为我大量贩卖魔女血,”赛哈依似乎在故意模糊什么,带过了这个话题,“我并没有一直残害那些血族,认识克里夫他们后……我就不做了。”
“因为你有了血族朋友?”
赛哈依似笑非笑地点头:“差不多吧。因为认识了我,克里夫他们变得比较了解魔女,所以他们也擅长对付魔女。他们虽然不会伤害我或者艾尔莎,但很期待能从其他魔女那里安全地得到血液。”
“那么,魔女的随从呢?”亚修问,“又该怎么处置?”
“顺其自然就好。能不能活,要看他们自己想不想要命。”
说到魔女的随从时,艾尔莎看了看手里的几张列印纸。这是亚修带回来的,他确实查到了一些可疑的东西。
纸上是一对韩裔美籍兄妹的资料,这两人都已经失踪了二十多年,照片还是当年失踪事件见报时留下的。那个男性正是艾尔莎见过的俘虏,而他妹妹的全名发音是“Mio·Yun”,她应该就是被唤作“米尤”的女孩。
艾尔莎抬起头:“就算这个‘Mio’活了下来,她又怎么会服从我们的家族?她哥哥被那样残害,她也肯定没少被折磨……”
“也许我们还会遇到她,”亚修说,“到时候就能弄清楚了。”
“我觉得……她根本没有活下来。”
是切尔纳的声音。他刚刚醒来,站在门口,低头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
“你觉得怎么样?伤口愈合了?”亚修上下打量着他。
切尔纳点点头:“是的,好多了,基本会不影响行动。刚才凯特又拿了血袋给我。”
“刚才你说那女孩没有活下来,是指……”
“她不是人,”切尔纳说,“她是个寂静魔像。”
赛哈依和艾尔莎都一愣。他们见过那对兄妹,而且以为他们早已经死了,如果“Mio·Yun”真的是个寂静魔像,那么在艾尔莎母子离开家族时,她应该还被饲养在家族村落中的某处。
切尔纳大致讲了讲之前那晚的经历,形容了一下施法男子的外貌。从年龄上看,那个人是费达,他非常谨慎,即使不知道赛哈依复活了,他也仍然选择让“米尤”来施法侦测艾尔莎,这样一来,家族中其他人就不会知道他在干什么——毕竟他们在这场狩猎中算是对手。
随着切尔纳的讲述,亚修也终于得知了奈森的死亡。切尔纳说,他不明白奈森、布罗娜和贝茜为什么要死,他们完全不认识费达,甚至他们可能连焚灵之民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他们看到了某些场面,对他们来说也只不过是看到了些陌生人在施法而已,就算他们安然离开,也不会阻碍到任何人。
听他这么说完,艾尔莎苦笑:“你的思维才是正常的。对啊,杀了他们又有什么意义呢……谁也不会明白的。说真的,就算那些孩子把我带回去,将我献祭,其实又有什么意义呢?世界各地都有魔女血裔,每支血裔都有点各自不同的本事,焚灵之民并不特殊。焚灵信仰也只是信仰,并没有神会从祭祀中赐给我们什么实实在在的东西。”
亚修突然看向赛哈依。他对中午的谈话记得很清楚,赛哈依多半并不认同艾尔莎的观点,因为他自己也在实行献祭。
赛哈依也看着亚修,目光中饱含着无奈,也隐约透出一点乞求的神态。亚修知道现在不是讨论信仰的好时机,接下来的行动才是最重要的,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轻拍拍切尔纳的肩,叫他跟自己先出去做准备。
走出地下工事的路上,亚修清晰地感觉到切尔纳一直在紧盯着自己,可当他稍稍回头,切尔纳却又飞快地移开目光。
开启后备箱整理武器时,亚修忍不住问:“你怎么了?是伤还没好?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切尔纳僵硬地站在一边,微张着嘴愣了好久才说:“你相信我?”
“啊?”
“你……相信我了?”
“你说清楚一点,我不明白你指的是哪件事。”
“关于奈森,”念这个名字时,切尔纳的声音仍有些发抖,“你相信我说的了?虽然……还是很抱歉,我没有保护好他。他根本不应该遇到这些事的。”
猎人一边组装枪械一边说:“那不是你的责任。真正的凶手会付出代价的。”说完,他思考了一下,又问:“你到底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你不相信我。”
切尔纳曾为支系犬而违背命令、曾偷偷处死巫师后巧妙地回避提问、还曾突然出手杀死伊莱亚……他靠自我认知来选择性地理解命令,用行动而不是语言来欺骗“主人”,面对亚修的质疑,他也一直不愿意给出明确的答案。亚修知道暂时问不出来,就没有继续逼问,但他表示过,他会一直保留着质疑,不会轻易相信切尔纳。
之前,切尔纳在电话里一个劲地说“不是我”,那时亚修觉得古怪,却没有机会问下去;等看到伤痕累累的切尔纳时,就算切尔纳能说话,亚修也暂时想不起来该问的事了。
现在亚修才明白,切尔纳害怕被误解,害怕被认为是杀死奈森的凶手。
亚修放下手里的活,转向切尔纳,切尔纳却随之向后退了两步。亚修笑了出来,同时又莫名心酸: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或是格斗技巧,血秘偶都比人类猎人强大得多,可是切尔纳竟然怕他。
既然切尔纳能骗过“主人”,又何必害怕他?亚修一直不太明白其中的原因。"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血秘偶肩上:“我有判断能力,不会把什么坏事都往你身上算。我相信你。”
“可是,还有一件事!”也许是受到了鼓舞,切尔纳的声音大了点,“我咬了那个那个护理员,她可能被我吓到了,我……”
亚修没让他说完:“我知道你想解释什么……那时你伤得太重,如果不那样做,你可能会昏过去,那样你就没办法联络我了。如果你觉得对不起她,将来事情平息后,我带你去找她本人道歉。”
切尔纳继续说:“但是,我用獠牙咬了她……”
“血族对人用獠牙吸血,会对这个人造成标记,你想说的是这个吧?”亚修说,“不过,血秘偶已经失去了缔约的能力,我知道这一点。”
切尔纳没有回答,红眼睛里写满了惊讶。
“艾尔莎给我看过很多关于血秘偶的记载。标记、刻印、缔约……血秘偶已经被剥夺了这些能力,否则,估计巫师们也不敢轻易把血秘偶带在身边。”
切尔纳松了一口气:“原来你知道……我还以为你是担心这些血族能力,所以……所以才用匕首割开手臂,让我……”
亚修看了看仍包着纱布的小臂,笑着说:“我割开手臂,是因为那时你动不了,你没法自己张嘴咬人。切尔纳,有的时候你聪明得让我害怕,也有的时候笨得让我不知怎么和你沟通……来。”
亚修做了个手势,切尔纳却愣着不明白意思,人类的手臂越过他的肩膀,又向内轻轻收紧,切尔纳踉跄了一下,身体被人类温暖的体温包裹。
亚修拥抱着他,一手拢着他的背,一手安抚般放在他的后颈上。
“刚才你说‘抱歉’,没这个必要。切尔纳,这次你并没做错什么,不用道歉,”贴着那些冰凉的白金色头发,亚修的声音显得闷闷的,“相反,我应该对你说声抱歉。这次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但是接下来,我却还需要你继续去战斗。”
听着人类稳定的心跳,切尔纳慢慢闭上眼。迟疑了好久,他才伸手轻触亚修的身体,把头埋在猎人颈间:“不用道歉。这都是我愿意去做的。”◢本◢作◢品◢由◢思◢兔◢网◢提◢供◢线◢上◢阅◢读◢
第36章
少女停住脚步,对身边的三个男人做了个暂止步的手势,从宽大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小纸片。纸片上端分开两岔,下端被撚成细股,形如白色草叶,少女每走几步就拿出一只“草叶”,搓动手指,纸片旋转着飘向半空,像飞虫一样循着某种痕迹飘动。等它缓缓落下,少女就再放出另一片。
三个男人跟在她身边,腿上和腰间绑着折刀,手中端着带照明的弩枪。纸片带着他们走进树林深处,脚下被人踏出的路也逐渐消失了,四人不得不越靠越近,逐渐变成了纵列。留着胡子的男人比了比手势,走在第一个,少女跟在身后继续指挥纸片,另外两个男人在她身边。
太阳已经落山,新月躲在薄云后,荒郊树林愈发昏暗。突然一阵树影摇曳,身后传来短促的咕哝声,几个人顿住步伐,较靠前的两个男人回过头,大惊失色——最后面的人不见了。
他们举起弩枪四下环顾,除了被微风拂动的树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少女倒好像根本不在意刚才发生的事,连头也不回,只管继续向前走。
“很近了。”她更频繁地放出纸片,纸片飞舞的速度也似乎在加快。
又一个人发出惊叫时,她仍然不为所动,目视前方。听到同伴的叫声,走在前面的男人回身瞄准,却只看到密林间划过一抹灰色。
他对少女大吼大叫,不停催促她,但又不敢干脆丢下她一个人逃走。两人又磕磕绊绊地前进了五分钟左右,少女抬起手——十几英尺外有一道失修已久的简易篱笆,篱笆内最粗壮的树上竟然架着一座小小的树屋。
少女掏出一大把纸片,将它们全部捧在手里,贴近嘴唇,轻声吟诵咒语。男人突然听到身后有枯叶折断的声音,他环顾四周,向斜上方举起弩枪时,照明光束中突然出现一个掠过树缝的影子。
他接连射击,无一命中。这时少女的咒语完成了,她手里的纸片腾空而起,像蜂群一样密密地围拢了树屋,随着她手指的细微动作,纸片们接连贴在木头上,找到板条的缝隙,争先恐后地向里钻。
“不要动。”一个声音响起在她身边。
少女渐渐放松双手,纸片们从树屋上簌簌落下。她面带困惑地歪了歪头,太阳穴上冰冷的枪口更近了几分。
亚修说:“如果你不反抗,不进行任何施法,我就保证不伤害你。”
少女认真地说:“就算头上被打出一个洞,我也不会死的。”
“这可不是穿一个洞的问题,这把0.50口径的枪能用来猎巨型大脚怪,如果现在我开枪,你的头就整个都不见了,不会有任何生还余地。”
即使是再勇敢的人,被这样用枪指着头也会紧张的,可是少女的脸上毫无情绪波澜,只是在认真思考亚修说的每个字。
“好,”最终她说,“我可以自保,所以我就不反抗了。”
亚修反剪她的双手,用胶带裹紧她的手指,最后用尼龙扎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