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们做完所有活。
就算是再愚昧的人,再软弱的人,在求生欲面前都会激发无穷的勇气,更何况风冬的顺从本来就是因为她想要活下去,所以才不介意怎么样活下去,才不介意投降,一直这么努力地干活得到更多的奖励。
她的柔顺跟听话之下,是不愿意就这么死去的本能。
风冬近乎本能地扑出了人群之中,她被人绊了一跤,直接扑在了地上,鼻子当下就流出血来,痛得两眼发花,她不管不顾地撇开从旁边被惊到站起来的羲丝,下意识抓住琥珀的衣服,两眼晃动,是琥珀冷漠的身影在摇晃“不……”
女人粗哑的嗓音颠三倒四地重复着怪异的音调“不,死,不杀,不要吃。”
刚刚那一扯差点把油罐被打翻了,琥珀好不容易稳住罐子,就看到鼻血长流的风冬,将她的脸糊成绯色,看起来有几分令人胆战心惊的骇人。
风冬并没有跟人交流过,谈不上音调轻重,因此一开始琥珀几乎没有听懂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直到她反反复复地不断说着那几个字,音终于慢慢契合脑海里熟悉的语言,琥珀讶异地凝视着她,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油罐,若有所思地对羲丝说道“羲丝,去把巫喊来。”
“哦。”羲丝很快就站起身来,她讶异地看着风冬,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茫然地坐在原地看着鼻青脸肿的同伴,有几个男人隐隐露出怒色来,又被拽着忍气吞声地坐下去,没人想死,更别提刚被抓获时的戾气跟精神都已经被消磨掉了,现在的俘虏们锐气全无,挨了打都不敢反抗,更别提琥珀还没有动手
琥珀捏着风冬的下巴观察了片刻,确定这个女人并不是受伤,只是鼻子流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就算是这一大群俘虏里,琥珀的在意程度同样有所不同,风冬是众人里最为勤劳跟温顺的,几乎不会偷懒,挨打的次数也最少,她甚至有意让这个女人加入部落。
“你会说我们的话?”
琥珀慢悠悠地询问道,微微挑起眉毛。
而风冬吓坏了,只是颠来倒去地不断重复着那几个字。
琥珀微微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等巫来了。
正巧遛完阎小旺的阎同样没有事,将胖嘟嘟的儿子丢给默训练之后——他倒是也心大,完全不怕被自己胖揍过一顿的默对阎小旺打击报复,不过大人的恩怨很少牵扯到孩子身上,更别提默这种人了,他只会严厉地教导阎小旺,故意捣鬼这样无耻的事,他不会做,也不可能做。
无耻也是需要相应的利益来学习的。
羲丝找到乌罗的时候,丝麻混合制成的裙子都快飞起来了,她只穿着草鞋,没有被兽皮包裹,跑到雪地里后就觉得脚心湿漉漉的,冷得厉害,就赶紧抓住正在行走的乌罗往回跑。
“羲丝,怎么了?”
“巫,首领找你,还有一个……”羲丝倒不至于被血这种东西吓到,只是怀疑风冬的脑子出了毛病,她想了下该怎么形容,“有个女人,那个比较乖的女人突然摔在地上,抓着首领大叫。”
不是吧?这群人里有狂犬病潜伏者?
乌罗一听这个形容,顿时拿出最坏的结局来猜测,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便加快脚步跟羲丝一起往回走,他匆匆推开门冲进来,就看见那个羲丝形容的女人,鼻血流得很多,不过这会儿已经止住了,半张脸都被划拉开,全蹭在了琥珀的裙子上。
“琥珀——”乌罗马上压住了自己的声音,这个女人很显然完全没有任何发病的征兆,看起来她更像是在求琥珀什么事,眼泪将血冲得乱七八糟,“发生了什么事?”
琥珀奇道“阎没有来?”
“你找阎?”乌罗更觉匪夷所思了,“那你还让羲丝喊我?这关我什么事。”
琥珀遗憾道“他一直跟你在一起啊,我还以为找到你,就能找到阎了。”
“……”
不知道是不是乌罗心里有鬼,他真的觉得这句话有点怪怪的。
“找我?”
而阎完全不辜负琥珀期待的,很快就从门后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应该是刚到的,不过凭借这个世界的人平均水平的耳力,完全有可能听完了全程对话,接上回答合情合理。他欣然低头钻进来,目光扫过众人,走路都带着一阵冷风,完全夺走众人的主导权,仿佛天生就该身居高位,他很平淡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仰头看着诧异的琥珀。
“我来了,你说吧。”
乌罗不禁摇头感慨“琥珀正是聪明得恰到好处啊。”
“恰到好处?”羲丝忍不住发问。
“过分聪明的人总是盲目自信,特别是自作聪明。”乌罗意有所指,目光含着笑意落在阎的面容上,他被羲丝拉来时跑得太快,脖子始终还有些疼痛,因此蓄意打击报复,听起来是解释给羲丝听,其实是对座上的人表达不满,“总以为自己是全对的,聪明又不过头的人懂得曲线救国,不会太过依赖自己的智慧,反而有很多选择。”
阎重重道“是啊,琥珀,你不该这么盲目自信。”
琥珀“???”
要不是琥珀没有经历过九年义务制教育,她大概现在要说“这他妈关老娘屁事啊。”
不过琥珀仍是生动而形象地用自己的表情表达了这句话,她当然听不懂这两位大神在打什么禅机,只是面色不善地抱着油罐,反正人已经来了,要说什么都可以“阎,她会说几个我们的话,可是我听不懂,你知不知道她们在讲什么?”
阎略微挑眉,看向风冬,他当然听得懂这些人整天叽叽喳喳在讲些什么,便直截了当地开口询问道“你怎么了?”
这熟悉的言语让所有的俘虏都下意识看向了他,而风冬飞速扭过头来,速度之快几乎能叫人听见骨头的响动,看起来完全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看得乌罗脖子一阵酸痛,忍不住抽着气嘶嘶叫两声。
“你……你会说我们的话?”
“会。”阎惜字如金,他要是去做律师,恐怕要按字收费,漫不经心地看着风冬。
风冬本来以为生路无望,她不知道自己学的话对不对,结结巴巴的,看着琥珀似乎听不太懂又没有饶恕他们的意思,更是瑟瑟发抖起来,这下发现阎会讲她们的话,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手心被地面的木刺哗啦开一道口子,她也不疼,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
她转头看了下其他人,咽了咽口水“我们会努力干活,吃得也会很少,可不可以别吃我们。”
要说之前没有人知道风冬怎么突然变成那样,她这句话出口之后,全场都寂静了下来,连男人们的脸上都带上了一层恐慌之色。如果是在琥珀来之前说出口,他们也许会暴起伤人,毕竟当时只有几个女人而已,可是现在阎也在,众人本就所剩不多的勇气立刻烟消云散了。
所有的俘虏都竭力将自己缩成一小团蘑菇,避免被挑出来吃掉。
有几个体格较大些的,更是把自己抱得紧了点。
“……”
阎忍不住看向了琥珀。
琥珀满头雾水,询问道“怎么样,她说什么?你听懂了吗?之前一直跟我说吃啊,死啊,杀啊的,难道他们是想出去狩猎逃跑吗?”
阎一言难尽道“他们以为……你要吃了他们。”
“啊——?”琥珀一脸茫然,“我们没有吃人的习惯啊。”
“我想也是。”阎幽幽地看向琥珀手里的油罐,他平静道,“我想是你手里拿着的这个东西,让他们误会了,他们以为部落里要把他们抓过来剥皮抽筋挂成肉干。”
琥珀低头看了看油罐,这才恍然大悟,她看了看风冬,又看了看瑟瑟发抖的众人,心里忽然定下来,缓缓道“阎,那这是不是说,他们已经听话了,怕我们了,不会随便再逃跑了。即便要被做成肉干都不反抗,那我们这算是驯养成功了吗?”②思②兔②网②
“这要你来决定。”
驯养动物的时候,琥珀记得阎小旺教孩子们过几个窍门,不同的野兽有不同的特性,狼打鼻子就会痛,憨憨兽牵耳朵就会走,兔子要抓着脖子起来免得被踢到——抓耳朵的话很容易死……
最重要的是,想要兽习惯自己的气味,除了打它们,让它们害怕,还要多喂青草跟水,让它知道自己这里有好吃的。
这些人要是干活偷懒,平日里琥珀都会打他们,既然现在听话了,那就该到喂青草了吧。
琥珀沉思了片刻,点点头道“那阎,你跟她们说,没有要吃她们的意思,这是今天准备分给他们一点的食物。”
阎作为铁石心肠的翻译,如实传达了琥珀的意思,这让风冬呆呆地坐在地上,有点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话。
“好了。你们好好干活!”
琥珀对阎点了点头,语气再度变得凶神恶煞起来,这次风冬连滚带爬地回到自己的原位上,重新开始干起活来,经过这么久的磨炼,他们都知道只有活做得最多的那个人才能得到最多的食物,有时候甚至是一整条鱼,加上现在不像是之前那样坐在外面做活,屋子里暖烘烘的,在寒冷里煎熬了数天的人更是发奋。
别的词他们都不太会,可干活这两个字就太熟悉了。
琥珀倒是不太在意他们,而是认真地从油罐里摸出一点点白色的油脂来擦在手上,只觉得被掌心的高温化开后湿湿黏黏的,跟护手霜时差不多的感觉,凑近了细闻,还有点油香,就下意识舔了一口,感觉油星化在舌尖。
“这真的是药吗?”琥珀看向了阎。
阎点了点头。
琥珀半信半疑,也给羲丝擦了一点,羲丝的手因为长期纺线织布的缘故较为干燥,她对这个行为略有些惊讶,不过还是搓了搓手,望着首领期盼的眼神,半晌憋出一句“黏黏的,没有那么干了。”
这勉强也算是个好讯息,琥珀看着一整罐的蛇油,决定带回去让大家都擦一下,尤其是小孩子,总比冻裂开后再擦药要好。
冻疮还是非常痛苦的,又疼又痒,尤其是他们习惯洗热水之后,有些严重的简直要抓到见血。
去年冬天还被乌罗骂了好几次。
乌罗走过去靠在了阎的桌边,他的目光仍停留在琥珀的身上,又很快扫过底下这群正在认真干活的俘虏,缓缓道“我觉得现在时机成熟了。”
“嗯?”阎耐心地扶住桌子,免得这张本来就不太靠谱的桌子会被乌罗直接推过去,慢悠悠道,“什么时机?”
“当然是代购的时机。”乌罗将手抄在袖子里,眯着眼睛说道,“她现在有足够的判断力跟决定能力了,我的生意线终于可以开始了。”
阎故作惊讶地说道“你还没放弃你的水果代购吗?”
“……我一直都没有放弃,只不过人总要有追求,难道小卖部就不能努努力,努力开成驰名中外的大企业吗?”
阎敷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