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小道士的报恩
每年过年，奶奶都会动手作一道独门甜点叫「丰足年年」，是蓝皓之每年期待的食物。
用方型的饺子皮包上切成长型的酸菜、火腿、甜年糕沾粉裹起来，外表在刷上蛋黄液下锅油炸。
因为饺子皮炸的酥脆，一口咬下，会先听到咔嚓声，内馅有年糕的甜，搭配酸菜的酸跟火腿的微咸。
这些味道竟然互不冲突，味蕾反而有一次被满足的多重享受，热的好吃，放凉了也好吃。
吃年夜饭的时候，蓝皓之在桌上多放了一副碗筷，要给鬼犽的，他不能真的用碗筷吃，而是代表主人的邀请。
据他说每年七月普渡时，鬼其实是吃不到食物的，人类只买他们自己爱吃的饼干、饮料、泡面，都是密封的。
饮料就算开瓶他们也喝不到，只能眼巴巴的站着，看人类瞎忙一整天，像看戏一样的看着那些傻子自己演。
若端出的菜跟汤有冒着热气就不一样了，像煮沸的火锅那样冒着烟，他们才方便吸食真的享用到那道美食。
所以奶奶一煮好菜，趁还冒着滚烫的白烟，鬼犽就趴在那道菜上享用，等他吃饱了，蓝皓之与奶奶才一块用餐。
以往过年如果妈妈也在，菜肴还会在丰盛一些，今晚五菜一汤加点心，两个人就吃的很撑了。
蓝皓之打了通越洋电话给出差的妈妈聊了两句，从房间里拿了个红包交给奶奶。
年夜饭后，奶奶就先去休息了，蓝皓之回房间大字型的躺在床上，一旁的鬼犽正在研究山海铃跟法尺。
「这可真是宝贝，千辛万苦才挖来的，你不玩玩？」
「大过年的，你让我去抓鬼，得了．．．鬼不过年的吗？」
「我们阴差都没放假，他们放什么假，上次垦丁的检讨报告书我交了一张Ａ４被锺馗退件了。」
「这次死了三十几个，受伤了十几个，都快超过一半了，你只交了一张纸！！」
「最烦写检讨报告书了，唉，我有点懂你的心情了，执行书册的事怎么样了？」
「上次录了一些内容在录音笔里交给忆惟他们了，还没具体讨论呢？」
「你待会儿要干嘛？如果没事我就先回去打报告书，不想待在这跟你大眼瞪小眼，又不是个姑娘。」
「快滚，爷还省心，成天对着空气讲话，不真疯也魔怔了。」
「那我先走了，初五开工在来找你，你别乱跑啊，无聊你也可以来阴间大地府找我们玩。」
「走吧，让我过上几天正常人类的生活，求之不得。」
鬼犽走后，他无聊的躺在床上打个会儿电动，突然放下手机，走到客厅柜子里去翻找黑皮书册，果然还丢在里面。
他把黑皮书册放在桌上，掀开封面里面是一页页有点泛黄的空白纸张，纸面有点粗糙，他拿起笔在上面涂鸭了没什么特别。
若盖上封面重新开启，刚刚涂鸭的位置就恢复空白，什么都看不到，不仔细看就是一本很普通的笔记本。
他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试着调出隋唐那一世的记忆，像穿越了一般出现了一些画面，他按下播放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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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起始于隋炀帝去扬州看琼花，瓦岗寨联合其他起义军汇聚在四明山意图杀死隋炀帝推翻隋朝，李世民借机跑到中原，并起兵造反，最后，李世民在玄武门一战清除异己，逼迫高祖内禅帝位，成为唐太宗，开创了贞观之治实现大一统的时代说起。
唐朝文化相容并蓄，接纳各个民族与宗教，其文学发展以诗最为兴盛。当时有李白、杜甫等诗人，其史书与传奇（小说的前身），也十分发达，所以当时蓝皓之才会选择投胎转世到那个时代去执行冥界书册的任务。
身为简家的长子，年幼失足落河，之后便体弱多病，一点风都吹不得，久居山院修养身体，简家老爷家大业大，找了许多大夫求诊始终不见好转。
那一世他觉醒的早，十五岁便可游灵魂出窍；除了偶感风寒才会卧床，小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平日不是在山庄内晒晒太阳种种花草，就是待在书案写执行书册，夜游冥界，几乎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山庄里除了一个老管家还有五个仆人随伺在侧，逢年过节才会下山回到简家大宅院跟家族们吃顿年夜饭，聚个几天。
二十二岁那年捡到一个下山游历的小道士昏倒在路边，那时候开始生活才慢慢有了变化。
「小修，你看的是什么书？」简玉书从书案里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小东西不知自顾自得在瞎琢磨什么。
「简少爷，这是我们祖师爷传下的除魔录。但内容我看不太懂。」他张着无辜的大眼，嘴抿成一直线。
「喔，我可以看看吗？兴许我可以看懂一些。」
「喏．．」
眼前是一本黑皮书册。书不厚但内容让一个二十二岁的少年都感到艰涩难懂，遑论才十三岁小道士能读懂的。
「你师父平日还教了你什么？」
「他老人家成天只会说些我听不懂的大道理，天地三界、孝经、道德经什么的。」
「那你想学什么？」
「斩妖除魔。」
「这书是你那得来的？」
「师父那偷的．．．．．」
「怎么偷的？」
「有一天我趁他喝醉了，从道袍里拿走了，他却从没开口要过。」
「我不知道你还有手脚不干净的毛病就收留你了。」
「简少爷，我平日里不偷东西的，不然也不会饿昏在路边被你给捡了。」
「捡你回来倒成了我的不是？」
「小的感恩戴德简少爷您的救命之恩，将来有机会必当回报。」
「如果不介意的话，这书能不能借我几天，我想读读。」
「简少爷，若您读懂了，可以教我识上面的字吗？」
「可以，但你得先把三字经给背熟了。」
「忒也太贼了，还有条件？」
「教你读书写字，是我的责任。」
简玉书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打算夜里去趟冥府找锺馗问个清楚。
夜里，他起身摇醒睡在下床的小道士，交代他顾好自己的肉身，便灵魂出窍去冥界了。
来到阴间大地府的门口，就遇到同样是风云道者七级生的「项羽」主动打招呼。
「简兄，好久不见，这趟任务还顺利吧。」
「书册编修的进度有点落后，但目前还算顺利。」
「这都第二次了，辛苦你了。」
「项兄，您兄气了，这是我应该作的，锺馗在里头吗？」
「他外出了，你有什么事也可以问我，老同僚了信不过我？」
「何出此言，今日我得了除魔录一书，想找他讨教。」
「你说除魔录！」
「这种谈论鬼怪妖魔的传奇故事书，唐朝多的是，你何需当真还跑这么一趟。」
「您说的是，但这本书出处来自一个老道士，内容有点意思，这书还真不假。」
「喔．．．．．敢问简兄，此书在何处？」
「没带来，但内容有些符箓法印与除魔咒语，有些文言文我看不太懂。」
「那我替你转达给钟兄，您先请回吧。」
「好的，谢谢项兄。」
项羽脸色煞白，双目紧闭后猛然一睁，神情可怕的吓人，完全不同与刚刚的和颜悦色。
谁想，从那天之后，简家就开始不安宁了，一开始是陆续有人来闹事，接着家人出意外。
一连串的事故让简玉书忙的焦头烂额，自己的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
简玉书就把这本书给放忘了，一眨眼就来到二十六岁那年。
碰──的一声，尖锐嗓音划破了这个刚刚开春，难得阳光明媚的午后。
「少爷．．．少爷少爷．．快来人啊，少爷被蛇咬了。」
紧接着原本静谧平和的山中小院纷沓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甚至能听出这些脚步慌乱无措中打翻东西的声响。
简玉书瞪大眼望向前方，努力想看清咬他的那条蛇的模样，只是眼前一片模糊，心中不由得惊骇这蛇毒的厉害。
他曾想像自己的死亡，倒也不是因为自暴自弃，人算不如天算，他想过自己无数种死法，怎料最后终结在蛇类的毒牙上。
青纱帐中躺着的男子双目紧闭，印堂处泛着不详的黑紫色，那浓重的黑紫甚至慢慢扩散到他整个面容，原本清隽俊朗的面貌荡然无存。
「小修！」他低呼一声，在最后一刻想起他。
「简少爷，我在，您不会有事的，我恩都还没报，您不能走。」小道士蹲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
「书．．．．在我的枕下，我死后你立刻就走。」他气若游丝，开口的每个字都飘在空气中。
「我毕生写的冥界执行书册替我一块带走，若遇危难就烧了它。」
「简少爷．．．．．是蛇妖害了你，我一定替你报仇。」
「别报仇，快走，他来了。」他试着扯出一道笑容，可惜没办到。
眼前又是一阵极眩而来的乌黑，甚至连小道士在耳畔的说话声都渐行渐远。
一切凌乱破碎的句子轰鸣中传来，却依旧无法顺利抵达到他的神智。
小道士走后没多久，他吐出一口气，眼神涣散着看着屋内的角落。
纵使屋内数十人来来去去，却未有一人发觉，在油灯晃动的阴影处，静静站立着一个人。
此人一袭黑袍，负手而立。衣襟处金线绣出古朴的花纹，神情冷冽，抿唇立在那里不知多久。
若有人看过，都决计不会把这个仿如鬼煞在世的男人视若无物，一双青绿色的眼睛在暗夜里亮得吓人。
小道士哭着从他枕下抽出了除魔录、冥界执行书册，简单的收拾行囊，连夜逃走。
在山庄门口他回头望了一眼，眼泪汪汪直流，他心想若有来世，他必当转世报恩。
而今世他要好好活着，他找了一个地方把除魔录埋了进去，只带走冥界执行书册的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