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差点被妈祖娘娘搞死
周末，是个晴朗的好天气，还没中午就热个半死，蓝皓之起床后拖着右脚去刷牙洗脸，脚踝是消肿了许多，但脚背还是有点肿。
光着脚踩在地上还是非常不舒服，陪奶奶吃完午饭已经将近下午一点了，开启电视看到一则新闻，写着斗大又耸动的标题：「Ｃ大女研究生案，清洁工一审逃死，掐颈二十分钟，夺命过程曝光。」
这是去年发生在他们学校的案子，一名就读企管研究所二年级二十四岁的吴姓女研究生，遭学校临时聘雇之陈姓清洁工诱骗到社科院的厕所，强行猥亵；因吴姓女研究生极力反抗，陈姓清洁工把抺布塞入吴女口中，再掐死对方，弃尸在厕所的置物间里，今天台北法院判陈姓清洁工无期徒刑，褫夺公权终身，可上诉。
「那人渣只判个无期徒刑，还可上诉，真他妈没天理。」蓝皓之气得咬牙切齿，关掉电视。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去喊了奶奶准备出门。
那是间位在旧型社群里，二楼的宫庙，导航明明标示的非常清楚，奇怪的是蓝皓之却连连进错巷子，在里面绕了好久才找到，明明提早出门结果迟到了十几分钟。
一进屋里是个会客厅，向右拐供奉着神桌，阳台是打出去的，放了一个天公炉。神桌上有大大小小的神像，后头最中间就应该就是主神－妈祖。
屋里已经挤满了信徒，连站的位置都没有，奶奶连忙打电话找婶婆，五分钟后看见一个矮矮胖胖，长相福态的老阿姨从人群里面吃力的钻出来。
「不好意思，我们迟到了。」奶奶连忙拉着蓝皓之一块道歉。
「你是皓子啊，才几年不见变得又高又帅，缺不缺女朋友，婶婆帮你介绍。」
婶婆热情地打着招呼，让蓝皓子有点吃不消。
「婶婆，我有女朋友了。」
「那等你分手记得跟我说。」然后转身拉着奶奶说：「没关系，刚好前一个时间有点延误，你们在等一会儿就可以问事了。」
蓝皓之是现场身材最高挑的，他的身高有一百八十五公分。
不用惦脚就能直接从会客厅看到神坛里面的状况，有个乩身打扮的中年女子看起来非常端庄贤淑，坐在神桌前跟一旁的信徒，轻声细语的说话，语调缓慢轻柔。
那个信徒不知道听到什么，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突然「哇！」一声开始痛苦流涕，在场的人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觉得蓝皓之的反应有点大惊小怪。
接着看到那信徒连忙道谢，往公德箱投了一个看起来厚厚一叠的红包袋，拿了几张符咒挤了出来，兴高采烈的跟等在一旁的人讨论刚刚的事。
「这情绪转换的也太自如了吧。」蓝皓之忍不住喃喃道。
终于轮到奶奶了，那个乩身示意奶奶坐在斜对面，眼睛是闭着的，鼻子正用力吸着前方小净香炉梵烧出来的烟雾。
正常人应该早就呛到眼泪直流了，蓝皓之第一次见到这种景像忍不住多瞄几眼。
接着听见那位妈祖乩身开口问奶奶：「信女，想问什么事？」她右手拿着毛笔沾着朱砂红，染料还带点金粉，桌上放着金纸；左手比了个手势，说不出来姿势就当是莲花指好了。
奶奶看的出来有些紧张：「我想问问我媳妇跟我孙子的年运。」
只见那个妈祖乩身，温柔的点点头朝着奶奶说：「你媳妇今年有车关，最好要点个光明灯，可保平安，一盏五千。」说完停顿了一下，仍然是闭着眼微微侧头，似乎是在看蓝皓之。
「你孙子问题比较大，卡阴喔，被邪灵跟着．．．再不救就必死无疑。」
奶奶一听着急了：「唉哟，难怪前几天在学校好好的跑个步都会跌倒，是不是有不好的东西推他才会这样。」
妈祖乩身突然站起身来，大吼一声：「走开，那里来那里去。」拿了一大把香从头到脚把蓝皓之熏了一遍。
刚那一声，真的吼的很大声，蓝皓之认证她的丹田真的很有力，他被这阵烟呛的快睁不开眼，瞇起眼睛。
「看什么看，妈祖在此，小心我把你眼睛挖出来，没有我治不了的恶鬼。」她一改一开始声音轻柔的语调，突然凶恶无比。
说完伸手朝他推了一把，他被旁边的人踩到了受伤的那只脚，痛得一声喊了出来，跌坐在地。
如果不是因为受伤，凭她刚刚的力气根本推不动他。
这时候一旁的人起閧说：「妈祖娘娘慈悲，神力救世。」众人纷纷双手合掌膜拜。
蓝皓之被这场面气笑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原来锺馗真的是恶灵啊，晚上碰到要好好扁他一顿出气。
蓝皓之被众人合力扶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室内人太多，互相推挤加上烟雾迷漫，他有点快要缺氧的感觉。
他听到乩身又转头跟奶奶说：「你给我你孙子的生辰八字跟你家住址，我替你们安排祭改除煞。」。
奶奶听到连忙说好，正要写时被蓝皓之阻止了。
他笑笑的问：「请问祭改除煞，费用怎么算？」
「每个人状况不同，轻则几百重则上万。一切都要看弟子你的诚意。」她又恢复成原本温柔的口气。
这时旁边有个中年妇人开口说：「少年仔，命比钱重要啦。年轻人有耳没嘴，要敬重神明。」
蓝皓之拉起奶奶，站起来就想往外走，总之他憋了一堆鸟气，这里早就待不住了。
那里有神，他明明看到的是一屋子满满的鬼，但他不能说。
突然有个大叔挡在他面前伸手挥了他一拳，把蓝皓之打傻了。现场开始一阵乱七八糟的推挤，等他发现奶奶时，她已经不知道在地上昏倒多久了。
「妈的，通通给老子让开。」他下意识挤开人群，弯下腰抱起奶奶，只想往外面冲，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忍着脚痛，他快速的冲到巷口打了电话叫救护车，直奔医院。
看着奶奶闭着眼睛昏迷的模样，这一刻他彻底慌了，生平第一次感到六神无主。
奶奶有轻微高血压跟糖尿病，一到医院立刻照了胸部Ｘ光及心电图，检查结果正常。
开验肝报告、血液中氨检验，抽血报告、脑部断层扫描都也正常，但人就是不醒，最后只能安排入院详细检查。
在替奶奶办理好住院后，他才发现自己双手一直抖个不停，他虚弱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想拨电话给妈妈，结果拿出手机，半天也没拨号出去。
他怕妈妈担心，他现在需要有个人跟他说说话。
他手伸进牛仔外套的口袋，摸了那条心型项链，最后他打给了苏凡。
照惯例，电话那端再次响起爽朗的笑声：「你回来了吗？现在时间刚好可以一起去吃晚餐。」
「我奶奶昏迷了。」说完他就开始莫名的流下眼流，甚至不自觉的啜泣，无助地哭了起来。
「你在那，我现在过去陪你。」认识那么久，她第一次听到蓝皓之哭，她心疼到不行。
「我在顶大医院。」蓝皓之在听到苏凡的声音后，整个人放松许多。
「好，你等我，我现在就赶过去。」
走到厕所去洗了把脸，才惊觉自己刚刚哭得很不MAN。
一个多小时后，蓝皓之接到苏凡的电话说她到了，让他到门口去接她。
蓝皓之赶到了门口，看见她在对面马路正要过马斑线，朝苏凡挥了挥手。
下一秒她突遭一辆休旅车朝她撞了上去，休旅车撞到后竟未减速反而加速辗过，苏凡遭撞后手机跟包包瞬间喷飞四散。
一时之间休旅车驾驶反应不及，前车辗完后轮再辗过一遍，驾驶才停车跑下检视，目击的计程车司机及乘客皆惊声尖叫，场面十分惊悚。
目击车祸现场，蓝皓之的世界安静的可怕，一群人在他身边跑来跑去他都没有感觉，呆呆的愣在原地一阵天旋地转，伴随着想干呕的感觉。
等到医院派人把她推进来时，他才跟着担架一块冲进急诊室，看着全身是血的苏凡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她口中的血一直不停往外冒，她张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血延着担架流了下来，也沾满他全身，他只记得最后他一直疯狂地喊着她的名字，之后的事再也想不起来了。
苏凡，经过抢救后还是走了。
回到家，只要静下来，他脑子就会开始浮现车祸当时的恐怖画面，一想到就会心跳加速、胸闷不舒服，也开始失眠，就算睡着了，也常被噩梦惊醒。
后来的那几天除了去医院看奶奶，整个人反应都变的很迟缓，一个人发呆恍神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最麻烦的是他的生活变得一团混乱，书也念不下去，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渐渐地，他情绪愈来愈低落，短短几天整个人瘦了一圈。
这几天，唯一让他庆幸的讯息是奶奶入院后医生再次仔细检查，发现血糖过低，因此判断是低血糖引起的症状，于是赶紧给予葡萄糖注射，奶奶的意识才慢慢恢复正常。
等奶奶清醒仔细一问，医生才发现奶奶那几天因感冒胃口较差，但糖尿糖药还照吃，结果血糖降的太低，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在医院陪完奶奶吃完晚饭后，在回家的路上他打了通电话给妈妈。
「妈，奶奶前几天昏到了，现在没事了。」
「皓皓，你讲话怎么这么小声，没什么力气，这几天有好好吃饭吗？」蓝妈妈在电话那头紧张的问道，她发觉儿子有点不对劲。
「嗯，我没事。」蓝皓之努力压低声音，才可以让自己不哭出声来，全世界他最爱的那个女人不在了，那个能让他放松安心的人，不在了。
「再过两天妈妈就回去，这几天麻烦你照顾奶奶了。」
「嗯，好，妈．．．．」蓝皓之欲言又止。
蓝妈妈在电话那头安静的等着，没有说话。
「我等你回来。」蓝皓之说完这句，黯然的挂了电话。
他到家里附近的卖场买了酒回家，手机突然震动响起，他看了看手机把它结束通话。
一进门看到三个「渡灵者」待在客厅，他没理会他们。
把装酒的袋子丢在桌上，一坐下来拿起来就灌，一边喝酒一边心想：「奶奶有妈妈陪，而他现在很想去陪苏凡，因为她只有一个人，她现在一定很害怕。」
「疑？他们呢？」他记得在自杀后弥留之际，还有三个「渡灵者」陪在他身边，你一言他一语地替蓝皓之打抱不平，帮腔咒骂着那些恶灵。
其中一个还怂恿着说：「尊者，这不过只是人类的臭皮囊烂躯体咱不要也罢，这一世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任务执行不了，上面会再派其他人来接，没什么好遗憾的。」说完侧着头盯着他看，轻轻地笑着。
另一个站在左侧的”渡灵者＂听完忍不住开口说道：「听他在鬼扯，这可是一副年华正茂的躯体，多少灵根在投胎前都抢着要这俊秀的好面貌，我都替尊者感到可惜。」
说完抬手轻轻抚过他苍白的脸庞，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还有一位，是刚刚来不及冲进厕所被其他同事堵在门口的「渡灵者」，靠着墙双手交叉盘在胸前，伸长脖子不时好奇的张望着，似乎在等蓝皓之什么时候断气。
在听着他们说话之际，蓝皓之感觉到心脏碰、碰、碰猛地跳动，整个人呆滞地张着嘴巴，喉咙、胸口、胃部一阵剧烈灼烧，手脚渐渐没有力气，侧身从马桶上倒在地上。
后脑处出现麻痹感，感觉伴随着那一声声心跳的节奏推着「智慧灵根」出来，脱离了躯体的刹那，原本浑噩迷茫地感受持续了一阵子才又恢复清醒，视线也看得清楚了。心灵魂体也一并结合在灵根上，就可以漂浮移动了。
蓝皓之左右张望，刚才在身边的「渡灵者」怎么不见了？他们不是来羁押死者的灵魂前往「阴间地府处」的吗？怎么在他死后却一个鬼影也没看到，难不成是专程组团来观摩他自杀全程，还没跟他们收参观门票。
「靠，原来老子是他们的娱乐节目。」想到这，蓝皓之嘟着嘴有点不爽，回头看了眼地上的自己简单的作个告别，便从门缝钻出去，往北边的方向漂浮前进。
「渡灵者」的工作十分繁忙，负责羁押死者的灵魂前往阴间地府只是其中的一项，平日里蓝皓之常看到许多「渡灵者」忙碌地工作，今天倒是反常，整条街上一个都没有。
在街口的转角处，突然有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飞快地与自己擦身而过，如果蓝皓之现在不是灵体，应该会被那个人给撞得弹飞好几米，没死也半残。
等蓝皓之稳住了视线朝那人背影望去：「那不是．．欧阳修吗？」。转眼间三秒不到，那双有着大长腿的主人，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