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的粉红蔓延到头皮之上,才彻底消散。
李琛艰难的转开目光,然后又转了回来,“不然再来一回吧?”
宋春景立刻摇头,又将那碗汤端了起来,“……喝汤。”
李琛挑起嘴角来一笑,眼中变作窄窄一条深渊。
“算了,你,”李琛伸臂拿起他剩下少半的汤碗,又给他盛满了摆在身前。
宋春景松一口气,也跟着一起笑了一声。
李琛看着他笑,忍不住伸手要去摸他眼睫。
宋春景眨眼一躲,“……皇上。”
“好,”李琛收回手,坐在自己位置上,整个人都散发出餍足感,“不动你,吃吧。”
宋春景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真的不再动了,这才开始吃饭。
李琛同他一起吃了几口,放下筷子看着他。
宋春景吃了一会儿,受不住那直勾勾的目光,也放下了筷子。
“你继续吃你的。”李琛道。
“皇上有事吗?”宋春景问。
“没事,”李琛直直坐着,“看看你。”
宋春景眼中微微一动,眼皮一垂,李琛见了立刻说:“别想骗人的话。”
宋春景一顿,他张了张嘴,微微垂着的嘴角漾起些笑意。
最后什么都没有说,继续吃饭。
直到李琛看他搁下筷子不再动,才在一旁问:“饿了两顿,也才这么个饭量吗?”
宋春景:“微臣比不得皇上整日操劳国事,自然吃的少一些。”
李琛修眉一挑,伸手勾了勾他衣带,“没改是吧?”
宋春景立刻紧紧闭上了嘴。
李琛端起一旁的乳茶来,递给他,“尝尝这个。”
宋春景:“饱了,吃不下。”
“尝一口。”李琛仍旧举着。
宋春景无奈的接过来,抿了一小口。
清甜、茶香、奶香,登时充满味蕾,宋春景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李琛看着他表情,得意的笑了。
闫真从外头提来宋春景的药箱,搁置在一旁,然后小心翼翼请示:“皇上,詹事间里头的奏折,还有些未曾朱批过的,但是……”
但是詹事间混乱一片,散落了满桌子满地的奏折有些已经收拾不干净了。
这个狼藉模样,即便勉强朱批,也不能发回到各官员手中。
不然皇帝‘昏君’的帽子,用不了半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宋春景回想昨夜,面色一顿,耳尖轰隆一下红了。
李琛却听着没什么反应,略略一想,“处理干净,然后去通知昨日递过折子的人,重写一封。”
他嘴里交代这,盯着宋春景的耳朵尖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那这理由……”闫真请示问。
李琛看他一眼,不耐烦的说:“着火了、发水了、泼了墨,你看着说吧。”
意思是这种小事还要问,语气中有一种‘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的无奈烦恼感。
“是。”闫真赶紧应声,“奴才告退。”
李琛随意“嗯”一声,又头也不转的交代:“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要进来。”
“是。”
他走后,宋春景一口气喝完剩下的乳茶,清了清嗓子,“微臣先给您手臂换个药吧。”
“好。”
李琛顺手一提袖口,露出有些红肿的伤口。
宋春景皱眉仔细检视,松了一口气,“不是什么大事,这只手不可太用力了。”
李琛想着昨晚同今早的战况,一只手根本无法尽兴,但是说出来难保宋春景不会恼羞成怒,于是点了点头,认真的应:“知道了。”
换过药,宋春景给他小心包扎伤口。
他看病的时候不喜欢说话,脸也绷着,看着人心中发憷,不敢轻易开口放肆。
李琛有意逗他说话,攥了攥拳,宋春景马上就说:“别动。”
李琛无声笑了笑,“我试试你包扎的紧不紧。”
宋春景眼也不抬,“该紧就紧,如果皇上不喜欢,可以找许太医来。”
李琛:“……”
好端端的提什么许灼?
他张了张嘴,宋春景又说:“许太医长相同技术一样,也十分漂亮,又一心想干出一番事业,必定一言一行依着您,十分可心意。”
李琛硬是没听出来是这是夸奖还是嘈贬,他转念一想,笃定的叹了口气:“还在吃醋。”
宋春景没有答话。
他包扎完毕站起身,磊落坦然收拾自己的药箱,然后往肩上一背,“微臣要去太医院报道去了。”
李琛没料到,脸色笑意立刻没了,拉住他,“过几天再去。”
“做什么?”
李琛想了想:“还没有说,你什么事对不起我?”
宋春景:“既然皇上刚刚说不想听,那还是不要说了。”
“现在想听了。”
宋春景恍然“噢”一声,也不怎么纯良的笑了起来,“现在不想说了。”
李琛看着他脸上的笑,忍不住舔了一下侧牙。
宋春景估量一下时间,觉得赶得及下午的班,背好自己的药箱:“皇上自便,微臣这就……”
李琛站起身,上前一步,单手一把搂住了宋春景,下颌埋在他肩膀处,鼻腔充盈着淡淡的清爽气息,“还有,你回来晚了,不得再补偿一下我吗?”
宋春景:“回头再补偿吧。”
“别去上班了吧?”李琛仍旧没放弃,抱着人不撒手,“叫闫真去给你请假,至少也得休息一下。”
宋春景想了想,眼中轻轻一转。
李琛:“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宋春景今日是一定要去太医院的,有意哄他,于是说:“那时你要南下,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就好好在家等着你回来。”
“现如今,皇上也该在家多等等我。”他道。
苍了个天唷。
能得这杀手的一句好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李琛心中百味杂陈,一时成了哑巴。
宋春景推了推他,“皇上,我先去太医院报道销假,明天就来。”
李琛更加不舍,心中七上八下,像有人在拽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宋春景挣了一下,发现那胳膊铁桶一样箍着自己根本无法动弹,他抬起手,拍了拍李琛肌肉紧绷的胳膊。
李琛仍旧不松手。
宋春景无奈道:“……皇上”
“抱一下都要催了。”李琛打断他话。
他手上摸着他衣裳,无声的磨了磨牙。
外头嘈杂声越来越大,礼部搬迁的人又来了,秋虫攀在树上看着,撕心裂肺的叫。
室内这一片安静弥足珍贵。
宋春景退了一步,带着安抚意味的说:“晚上,微臣晚上就过来。”
片刻后,李琛松开手,伸手抚平了他衣裳前襟。
宋春景看着他整理完,撩起眼皮又是低低一笑。
“……再笑走不了了。”李琛绷着脸沉声道。
宋春景笑容更大了些,伸手一抓他手,一触即分,转过身去。
待到送走人,李琛站在东宫门前望着影子都消失不见的马车,他觉得有些奇怪。
宋春景一直行走在安全地带,遇到危险事比谁都躲的快,却为着沈欢远去西北。
当真只为了那统共没二两重的师徒情谊吗?
他望着前方,舔了一下口腔一侧,吩咐闫真道:“找人去将军府一趟,看看那管家到底叫我背了什么黑锅。”
闫真同他一起看着远方,闻言先应了,“是。”
“悄悄儿的,别走漏风声。”李琛没什么好气的交代。◢思◢兔◢在◢线◢阅◢读◢
“是。”闫真又应。
李琛心想将军府那该死的管家到底编排了什么鬼话跟宋春景说了?
再串联宋春景近日作为,心中骤然一机灵,心想:别是把沈欢这件事栽到我的头上来了吧?
闫真看着他脸色,想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说:“有的,乌达统领说,将军府误会您,一起说是您半道儿截杀的将军和沈欢,还有,逼迫沈欢在京中站不住脚,远走西北。”
李琛:“……”
他没敢提宋春景半句话,李琛张口直问:“春景儿信了?”
管家:“……”
李琛“嘶”一下,吸半口凉气,心道:怪不得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太医院再次重新修葺,添了不少硬体,比之前更加敞亮辉煌了。
因为新皇帝身体也不好。
还是太子时就三天两头请太医去东宫看病,眼看着登基在即,还特意叫人来定下来御驾随侍太医。
有此可见身体是真的不好。
宋春景接连几日没有休息好,昨夜又操劳过度,走在路上忍不住打瞌睡,强打着精神走进来。
一进太医院的大门,院判远远一望是他,立刻出门来迎,“宋太医啊!”
“哎唷唷,”他上下打着着他精神萎靡,脸色也不好看的虚损模样,“不是说多续请两天假吗,怎么这就来啦?”
宋春景温柔笑了一下,朝他捧手恭敬行了一礼,得体的说:“多谢院判关怀,下官惦记着太医院的事务,这就来了。”
院判很受用,态度更加好了。
“皇上风寒怎么样了?”
他小声问:“怎么这个天气还能染上风寒,可严重吗?”
宋春景粗粗一想,就知道给他请假的借口乃是皇上病了。
于是他跟着叹了口气,“许是吃凉了。”
“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不可贪凉。”院判说着,随他一道进了内室。
刘子贤双眸登时亮了,惊喜的“嗨”了一声,“宋太医!”
宋春景朝他点了点头。
“不对不对,”刘子贤搁下手里的药包,凑了过来,“应当是宋院士,你这假请的可长,剩下我一个人,无聊的要死过去了。”
在太医院内,说太医院无聊,并且视其他人为空气,张口就来‘剩我一个人’,若不是他爹是院判,都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了。
宋春景没往心里去,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轻轻摆了一下手,算是打过招呼。
刘子贤跟在他后头,还想继续往上凑,院判扭头伸手就拍在他脑袋上,“滚一边去!择你的药!”
然后扭回身,变脸似的朝宋春景笑了笑。
宋春景回到座位,站在原地看着院判。
院判一伸手,“你坐,你坐。”
他站着,宋春景不好坐,怕他哪日翻了脸,往外刨他这‘不顾体统’的旧事。
“院判请坐。”他恭敬道。
升职了也不骄,得重视也不燥。
院判太喜欢这种有眼力劲儿的人了。
笑容结结实实的长在脸上,扒都扒不下来,“嗳呀,宋太医啊……”。
宋春景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有话要说,下一刻,院判果然“唉”了一口气:“皇上身体不好,这你应当比谁都了解。”
是,不管是从哪方面,都算比较了解。
宋春景等着他往下说。
院判:“还有几日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