咐?”
皇后幽深的眼眸晦暗不明,嗓音嘶哑:“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秦殊眸光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居然带了淡淡笑意:“托母后洪福。”
皇后抬手指了指座下空位,秦殊摇头:
“儿臣习惯了站着回话,母后有话直说。”
皇后轻轻扯起嘴角,低声一叹:“你果然是恨透了我。”
秦殊并不辩驳,也轻笑着说:
“母后心中从未有爱,又岂会在乎恨?”
皇后的眼皮像是被人拿针狠狠戳刺了一下,她神情复杂,不知道是在解释还是在剖白:
“有些路,一旦踏上去,就需要牺牲许多的人和感情……”
“当年的事,本宫也是别无选择……”
“你和冕儿一母双生,从落地那一刻就确定了继位无望,本宫因为生你们两个伤了根本,之后十多年再无所出,皇上那时想立宁王为太子……说是两宫皇后并立,可谁不知道母凭子贵,沈贵妃母家和承恩侯府势同水火,一旦他日宁王登基……殊儿,我也要保全承恩侯府……”
“母后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秦殊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你不过是要独享皇后尊荣,来日更独享太后富贵,您和沈贵妃斗了半辈子,父皇敬重你,但更宠爱她,您便在其他事情上,处处要强她一等,哪里容得她在位分上与你平起平坐?更何况,若是他日宁王登基,沈贵妃这个圣母皇太后就彻底将你踩了下去,一切不过是为你自己的私心,亲生骨肉尚能弃之不顾,又何况承恩侯府……”
“秦殊!”皇后像是被狠狠打了一记闷棍,形容登时狼狈无比,她厉声呵斥,“这是你该跟母后说的话吗?”
秦殊只是定定看着她。
皇后的眼神飘忽,心虚地移了开去。
大殿内沉默了许久,直到一只火烛烧到尽头,烛心“啪”得掉在灯盏上,秦殊才缓缓开口:
“母后叫儿臣来,是想要儿臣保下四弟吗?”
皇后一怔,目光甚至有些迷茫,仿佛不知道秦殊为什么会突然提及秦冕。
秦殊不可遏制地笑了,他先是低低地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大,在空旷的昭阳殿中竟是荡起层层回音,让皇后听得心惊胆战:
“殊儿你……”
“母后啊,”秦殊好容易止住了笑,昏黄烛火映在他面具后的瞳孔里,点点簇簇,明明灭灭,“儿臣是个不孝的,这八年给你添了不少堵,可老四对你向来千依百顺……罢了,既不是为四弟,那母后召唤儿臣定是为了让儿臣争储了。”
秦殊说着说着又笑了,“我一个毁了面容,终生与面具为伍的人,母后觉得我凭什么再去争储呢?”
皇后的眼中终于亮起异样的神采,仿佛她就一直在等着秦殊这句话:“本宫叫你来正是为此,想来皇上也是因此迟迟不能立你为储,但其实这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秦殊勾起唇角,眼神幽凉,深晦如海:“儿臣洗耳恭听。”
皇后迫不及待地高声唤:“棠梨!”
大宫女棠梨从外面走进来,在秦殊脚边跪下:
“殿下,奴婢母族是苗疆巫祝,族中有一秘术,可以将两个人的面容交换,无痛无痕,殿下和太子殿下本就是双生……”
“你要将本王与太子的脸交换?”秦殊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看向皇后,不由得又笑了,“那之后,我到底是秦殊,还是秦冕?”
皇后急急道:“你自然还是秦殊,只要对外宣称有神医治好了你的脸,以后冕儿别在人前出现,谁也不会知道……”
“哈哈哈哈——”
秦殊再次仰头大笑,这一次竟是怎么都止不住了,他笑得眼眶里涌起一阵阵的潮热,笑得皇后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竟是坐立不住:“殊儿,你这是……”
秦殊敛起笑容,对着棠梨说道:“你先滚出去。”
棠梨怔愕地仰头,对上秦殊冰寒彻骨的眼神,吓得忙不迭逃了出去。
秦殊看向皇后,抬手摘下面具。
皇后先是震惊,继而眸中泛起狂喜:“你的脸……你的脸居然……”
“早就治好了。”秦殊淡淡说。
“那你怎么不让皇上知道!”
皇后急切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快走两步到秦殊面前。
“母后很想儿臣做太子?”
“那当然,你毕竟是本宫的亲儿子……”
秦殊点点头:
“儿臣若做了太子,父皇就不会废了你,哪怕把凤鸾宫变成冷宫,只要你是储君的生母,就无人敢怠慢你,你我母子哪怕再无情分,他日我若登基,你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后,我的正妻还是个男子,六宫之中依然唯你独尊,”秦殊一字一句,边说边唏嘘,“母后的绸缪向来令儿臣钦佩,不论走到何种境地,您总是有办法给自己掘出一条坦途来。”
皇后听得他这满满凉薄的嘲讽竟是不动声色:“等到以后你做了太子,你就会理解本宫了。”
“也许吧,”秦殊垂了眼眸,很快又抬起,唇角扬着,笑意却不达眼底,眸中寒光迸射,吐出来的字句瞬间让皇后连续倒退了好几步,“可惜啊,八年前儿臣就没有任你摆布,八年后,我就更不想让你称心如意了!”
皇后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想当太子?”
她立刻摇头否决,“不,不可能,没人不想当太子,你必须做太子……你一定会做皇帝,你不是喜欢凤十一吗?你可知道他……”
“凤游九天,四海朝凰?”秦殊微笑起来,“十一郎的确是应了这八个字,可他却不是你这种假凤虚凰,区区人间一个后位,哪里称得起他?尤其是——”
他目光环视过昭阳殿中的每一个角落,那正殿之上镶金攒珠却冰冷寒凉的宝座,那满室精致玲珑却倒了一地的器物,那宽敞华丽却空洞缥缈的大厅,秦殊缓缓摇头,“这些被你沾染过的地方,都配不上他!”
“你是什么意思?”皇后的脸上已是一片狰狞,她的眼神慌张到几近狂乱,“你这是什么意思?”
八年前他都没有为储位心动,这八年所有的汲汲营营也不是为了那个位置,眼前这个女人却从来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皇后几乎是尖叫起来:
“你为了不遂我的心愿,竟是连唾手可得的大位都要放弃不成?秦殊,你负气至此,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秦殊淡淡地笑了:
“不遂你的心愿吗?曾经我确实是这样想的,只不过如今我却懒得再负什么气了,我只是有了更加想要紧紧握住的东西,母后,这么多年我看着你,深深明白一个道理,人不可贪心太过,什么都想要,就会什么都得不到……”
秦殊却再也不想留在这里和这个女人说半句话,他冷冷丢下一句“儿臣告退”,便扬长而去。
“殊儿!”皇后追了两步,扶着昭阳殿的宫门,忽然凄声喊道,“当年母后先选的是你,选的是你啊!”
秦殊身形一顿,闭了闭眼,毫不犹豫地离开凤鸾宫。
……
宫门之外,秦殊的马车静静停在那里。
秦殊掀开车帘,却见车里空无一人,他叹了一口气,沉声唤道:“蛮蛮!”
“笃笃笃——”
一颗蛋在他的脚边弹弹蹦蹦,跳上他的足面,摇晃着圆溜溜的小身子,好像在跟秦殊讨好。
秦殊弯身把蛋捡起来,坐上车。
他把蛋捧在手心,板着脸教训:
“叫你好好坐在车里等着,怎么又跟着乱跑?万一被人踩到踢到怎么办?”
蛋壳上浮现出一张小嘴,咯咯笑着:“谁要是踩我,我就让他摔个大马哈!”
秦殊勾起浅浅的笑,柔声道:“出来,给哥哥抱抱。”
车内一阵红光闪烁,十一笑着扑过来,秦殊低头亲了亲他的脸,把小孩整个抱在怀里。
十一伸手摸秦殊的眼睛,那里的血丝犹未退散,隐隐透着疲惫,只是看着十一的时候分外柔和。┅本┅作┅品┅由┅思┅兔┅网┅提┅供┅线┅上┅阅┅读┅
“哥哥哭了。”小孩直白地说。
“没有,”秦殊握住十一的手放在唇边轻吻,顾左右而言他,“外面风很大,你听到了吗?”
十一侧耳听了听,很是不给面子:“哪有!外面月色好得很!”
秦殊抿着嘴唇,皱着眉苦恼:“芙蕖的手艺是不是退步了?”
“没有啊,”十一忙给芙蕖姐姐说话,“芙蕖姐姐做的点心特别好吃啊!一点没有退步!”
“那你的小嘴今天怎么一点都不甜呢?”秦殊轻轻咬了一口,“嗯?”
“因为我是诚实的小孩。”
秦殊好笑地捏了捏他的鼻子:“小不要脸的。”
胸腔里积郁起的那团悲凉愤怒就在这一刻全都消散,他贴着小家伙的脸,觉得无限满足,这世上有这样一个属于他的孩子,他什么都不求了。
十一在皇宫里滚了半天,听来许多八卦,此刻他迫不及待地问秦殊:“哥哥要做太子了吗?”
秦殊笑看着他:“你想我做太子吗?”
“做太子有什么好处吗?”
“做太子会很忙,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政事,做了皇帝就会更忙……”
十一只听了个开头就连连摆手:“哥哥不要做太子,不好玩!”
秦殊温柔地和他碰了碰额:“好,哥哥不做太子,哥哥只要蛮蛮。”
帝座除了意味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它也是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要做储君,必得有后,他跟蛮蛮之间,哪里容得别人介入,江山子嗣跟怀里的少年比起来,全都不值一提。
十一欢欢喜喜地趴在秦殊的膝头,听着秦殊柔柔地跟他说着话,男子恢复后的嗓音清润温柔,像是最和煦的春风,轻轻拂过少年的耳廓,他一边听着,一边缓缓沉入甜美的梦乡:
“等我们大婚后,我带你去遍游山水,我们去看江南舞榭,边关冷月,还要带你吃遍天底下所有好吃的东西,你喜欢哪个地方,我们就在那里买一座房子,在层层山岭之间,看苍茫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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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最后一辆悬浮列车在星塔前停下后, 上百名少男少女鱼贯走下来。
他们排着整齐的一列队伍, 走到星塔前的广场上, 在这里等待着接受测试。
广场周边每两米间立着一位荷枪实弹的士兵,个个都是一脸肃穆, 严阵以待的样子。
少年们是奈斯帝国首都星最新一批觉醒的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