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的。攸兰磕了止血疗伤的A级道具,默默地用线把自己的肚子缝起来。与其说是进化过的身体实在强悍,还不如说是她在那一刻感到了责任重大:以后要照顾的小屁孩变成两个了,她得撑起这个家。
是时候给宝宝取名字了,韩世筠在地上写了个字:“赟”,说:“我认为这个字很好,有文有武还有钱,你知道吗,汉字里的‘贝’就代表钱……”
攸兰问他这个字怎么读,韩世筠说读yūn,攸兰说晕你个大头鬼。韩世筠说要不叫韩笑吧,攸兰请他立刻含笑九泉。最后韩世筠严肃道:“决定了,就叫韩爱兰。”
土到令人心碎。
“叫她韩燕燕吧”,攸兰说,“你看那燕子在天上飞,多自由啊。”
韩世筠说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了,只有天才老婆才能想出来。
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既然燕燕出生了,他们就不能永远蹉跎在这个地方。该怎样确认他们已经走出了监狱呢?攸兰想了一个笨办法,她开始在左手上制造一种坚硬的丝线,使丝线笔直地向上生长。她一天能造200米的丝线,就这样过了三年,丝线长达200公里,穿越过平流层,直望太空。
她的逻辑很简单,她就不信天使能统治整个宇宙,只要这根线不碰到天花板,就说明他们逃出了监狱。
丝线绵延到的地方,攸兰都可以感知到。在做出决定的那个夜晚,韩世筠问他最上面是什么样子的,攸兰说:“那里很冷,都是星星,没有天使——我就说哪怕是天使也不可能统治所有的星星。”
韩世筠指着天说,“那里是天之涯,”他又指向远方,“那里是地之角。”
“那我们这里算什么?”攸兰笑道。
“你是宇宙中心。”韩世筠说,“我是绕着你旋转的永不熄灭的恒星。”
第二天,他们决定与周围的农民接触,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国家,怎么样才能回去。安全起见,攸兰带着燕燕留在他们的窝点,等他回来报信。燕燕举着瞭望管左看右看,说藏在麦田里的爸爸是金色的。
韩世筠敲响了农户的大门:“Hello?How are you?”
门很快开了,那个红发红眼的中年男人看到他似乎并不惊讶,嘴巴里咕噜了一句什么,韩世筠没听懂,但仍然露出加倍灿烂的笑容:“Fine, thank you, and you?”
奇怪的是,红发男人再说话的时候,韩世筠就听懂了,他说的不是中文,可韩世筠就是听得懂,真他妈奇怪。
红发男人说:“你来得真是太好了,正是麦收的时节,我一个人正好忙不完呢。”
于是韩世筠的注意力全落到了这片麦田上了,是啊,麦田如此广阔,可农户只有那几家,每年有多少麦子要烂在田里。想到那些粮食就这样白白被浪费了,他的心狠狠地抽痛起来。
原本的说辞都被一股脑抛在了脑后,韩世筠拍了拍胸脯:“既然我来了,那肯定不能坐视不管,说吧,有什么忙要我帮,我力气大,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
红发男人笑了:“太感谢你了,我们希望农场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我叫赛因。”
“我叫韩世筠,筠是竹子的意思。”韩世筠坐下来,亲热地搭着赛因的肩,仿佛他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说吧,要我干什么?”
“每天早上八点的时候,你要起床,开着收割机去西边收麦子,晚上五点回来吃饭。晚上七点钟你继续去田里工作,到凌晨四点回来休息和吃饭。每天两顿,我和你轮流做。”
“太好了!只要努力工作的话,一定能够把那几个谷仓都堆满!”想到金灿灿的麦子堆满谷仓的样子,韩世筠发自内心地露出微笑。
他心里却有种很不情愿的感觉似的,算算一天要工作18个小时,可真辛苦啊。他向来是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懒货。可疑虑只存在了一秒,就被潮水般的喜悦淹没了,他恨不得马上撸起袖子去干活,喋喋不休地和赛因讲述收获的快乐。
赛因也笑了,他瘦骨嶙峋,一张脸像是在骷髅头上蒙了张黑红的面皮。再仔细看,他原本的眼睛也不是红色的,只不过是布满了红血丝,眼睛下面是两个鱼泡似的眼袋。他一定是累坏了,他看起来一百年没睡过觉了。
“你太辛苦了,”韩世筠激动地握着赛因的手,“为了伟大的收获日,你做了太多牺牲了!”
“这是应该的,毕竟希望农场的粮食要供给整个监狱。”赛因笑得咧开了嘴,里面的牙齿稀疏发黄,像骡马的牙齿。
“我老婆比我能干多了,我可以叫她来帮忙,我还有一个女儿,长大了也能为农场出力!”韩世筠兴奋起来,想象他和攸兰一起揹着燕燕在田里劳作的样子,是多么幸福的画面啊!“我老婆你一定得认识一下,长得可漂亮,名字也好听,她叫攸兰……”
韩世筠突然说不下去了,攸兰……
攸兰!攸兰!救我,不,快跑!快跑啊!……在极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吼叫,快跑——
那是他心里最后一块没有被吞没的地方发出的呼喊,那是天之涯地之角,是世界的尽头,存放爱的角落。
攸兰愣愣地看着瞭望管里的画面,她不知道韩世筠发了什么疯,越听心越往下坠,直坠到了深渊里。
她手上的丝线还在不断生长,在浩渺无垠的宇宙里,突然碰到了无形的屏障,笔直向上的钢铁一般坚韧的丝线,骤然弯折。
失去韩世筠的那一刻,她摸到了房间的天花板。
第19章 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太好了,”赛因也很高兴,“把你的老婆孩子叫过来,人多力量大!”
“我马上就去。”韩世筠喜气洋洋地跑出去,“去去就回。”
他奔跑在麦田间的小路上,麦熟的味道让他心醉,他的神魂都要被秋风吹散了,他要亲吻土地,拥抱粮食,赞美谷物,世上再也不会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他迅速找到了他们藏身的地方,攸兰却不见了。韩世筠左瞧右瞧,大声叫道:“老婆大人,我回来了!燕燕,想坐拖拉机吗?爸爸带你去!”
屁股上一阵痛,韩世筠扑街在地上,手脚忽然爬满了丝线,牢牢地将他的身体捆起来。
“老婆大人,干什么啊……”韩世筠在地上扭来扭去。
攸兰蹲下来,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给我醒过来!”
“我醒着啊!你放开我!晚了就来不及收麦子了!”韩世筠叫道。
攸兰气得又给了他一巴掌。但她知道这仅仅是泄愤而已,想要韩世筠清醒,她必须带他回到玩家聚居区,替他找精神力能力者,给他灌清醒药剂。
“你不要打我了,你这么有力气,为什么不留着干活呢。”韩世筠一边说,身上的丝线一边断裂开来,丝线崩断的声音像有谁在胡乱地拨弄琴弦。
她忘了,韩世筠比自己强大得多,真的打起来,她没有任何胜算。况且她还要保护燕燕……
“走吧,跟我一起走,我们带上燕燕……”韩世筠站了起来,笑着来拉她的手,第一次攸兰看到他的笑容,感到浑身发冷,毛骨悚然。
“不……”攸兰转身就跑。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在Ψ线Ψ阅Ψ读Ψ网Ψ友Ψ整Ψ理Ψ上Ψ传Ψ
韩世筠速度极快,钳子一般的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攸兰挣脱不能,却听到身后响亮的一声“啪”,韩世筠的手又松开了。
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是韩世筠的左手狠狠地打了自己的右手,仿佛两只手有世仇似的。
“跑……”从他的嗓子眼里,吐出扭曲的一个字,说完又难以置信,舌头要和牙齿战斗,五官扭曲成了一场乱战,连灵魂都被撕裂成了两半互相搏斗。
攸兰拼命地跑,眼里淌下一颗泪,她从小感情淡薄,都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哭过了。这滴眼泪像是花心托住的露水,“啪嗒”一声跌落下来,她被折断了根茎,花期也戛然而止。
攸兰跑到了足够远的地方,带上了燕燕。她从瞭望管中看韩世筠,看他像个蹩脚的机器人,七扭八拐地往回走。
之后几个月,攸兰时常观察他,忙完了丰收忙播种,几乎没工夫合眼,梦里都亢奋地念叨着他的粮食。他迅速地变瘦,变成了像赛因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像一台过载的机器,休息的时刻就是报废的时刻。
三个月后,攸兰回到了玩家聚集区。她把燕燕藏在无人的牢房里,自己去偷清醒药剂,她成功了两次,可是清醒药剂远远不够,第三次的时候她被抓了,被押到人家公会的私人牢房。
她被关了两天,受了酷刑,手脚被人折断。第二天晚上,她蜷缩在阴冷潮湿的监狱里,从怀中摸出瞭望管,偷偷地看燕燕——可瞭望管里却什么都看不见。
接下来的事,即使回忆起来也裹挟在一股疯狂爆裂的情绪中,残酷得不像真实发生过。攸兰只记得自己发了疯,强行用丝线缝合了断掉的骨肉,杀掉了看守 ,拼了命地跑出来,回去找燕燕,可燕燕已经不见了。
住在隔壁的玩家告诉他,她刚走,天使就来了,抱走了一个小女孩。天使向来认为孩子是纯洁无瑕的,不该放在污浊的人间被污染。
隔壁的玩家还说了:“上次你托我打听的地方我终于打听到了,是有那么一个地方叫希望农场,在很偏远很偏远的地方,只有眷族们会去那里。那地方疯狂因子的分布很奇怪,空气中几乎是没有的,有几个地方浓度却高达70%,人碰一下就要疯。我看你也别瞎想了,一旦进去了,没有人能离开希望农场。”
攸兰顿时想明白了,哈,这真是一个省时又省力的方式,如果将那么大的空间都布满疯狂因子,浪费又不实惠,不如全集中在农户的家里——即使有玩家逃到农场,第一反应肯定是寻找人类,就像飞蛾扑向烈火一样,簌,就烧死了……没想到他们小心谨慎了三年,却依旧逃不过早就写好的命运。如果当时他们沿着世界的尽头继续往前走,会走到哪里去呢?
攸兰麻木地听着,把自己关在那间空牢房里,重又拿起瞭望管,这次她转到了希望农场,深深地凝望着那个枯瘦如柴的男人。
她重新出发,回到希望农场,却没有携带一支清醒药剂。
韩世筠骄傲地插着腰,望着一片青青的麦苗,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赛因佝偻着背站在他身边,最近他越发衰弱了,谁都看得出他快死了。他也很忧愁,说他死了,谁来给农作物浇水施肥呢?
韩世筠安慰他:“没关系,我相信会有人来接替你的!”
突然之间,韩世筠捂住了脸颊,脸上浮现了一个如梦似幻的微笑。
“你笑什么?”赛因问。
“老婆大人亲了我一下。”韩世筠笑道。
按照赛因对韩世筠的了解,知道他不过又开了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