忡忡地看了看韩笠,“我去叫医生过来。”
没过多长时间,一名约莫四十出头的男医生便带着几个实习生过来了。
韩笠在他们的胸牌上看到了熟悉的校名,才知道原来这里是裴晏禹他们学校的附属医院。
医生向韩笠询问了目前的身体状况,又向他的学生们介绍了接下来的治疗建议,并且向护士交代工作的注意事项。
“病人发生过急性毒品中毒,已经采取解救措施,目前需要观察、调养,看看是否需要进行进一步的戒断。”医生对他带来的人说完,低头俯视韩笠,说,“不算特别严重,会诊过,外伤更重一些。先住着吧,观察观察。”
韩笠疲惫地点头,说:“谢谢。”
“嗯。曲胜寒,这位病人你跟一下。”医生回头对一位女实习医生说。
从他们刚进来时起,韩笠便敏锐地注意到这名实习医生常常用困惑和不解的目光窥看自己,这眼神与其他的实习生、护士全然不同,令韩笠感到莫名其妙,尽量避免与她发生目光的交汇。等到医生这样吩咐,韩笠这才转眸看她。
曲胜寒看见他正视的眼,错愕地眨了一下眼,仓皇和尴尬从脸上轻微地掠过,淡定地答说:“好的。”
他们只是来问了问情况,未做别的检查。
医生带着其他实习生和护士离开以后,崔唐忙不迭地和曲胜寒套近乎:“曲医生,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上回体检,是你帮我检查菊花。”
哪怕听一个男人说着那样的部位,曲胜寒同样不动声色。她微微地扬了扬嘴角,又疑惑地看向韩笠。
韩笠的心里更加奇怪,但他太累,心脏似乎在历经大难以后难以重新负载重荷,跳得格外吃力。他转开脸,不再理会这个实习生。
“呵呵,我们韩笠刚受过大难,心里不太舒坦。您多担待,别生气!”崔唐客客气气地搓动双手,殷切地说,“曲医生,我们两个平时都还有工作,特别是晚上。要是没时间来陪床,麻烦您多看看?他家里没别人了……哎?”
崔唐的话说到一半,顿时想起一事,忙扯着韩笠的被子问:“喂,你的小男友呢?好家伙,你为了他弄成这样了,他到现在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你可昏迷四天了!电话呢?家庭住址呢?给我,我把人找来!”
“滚。”裴晏禹早就回家了,就算他没回家,韩笠也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惨样。
崔唐吵得韩笠头疼,烦不胜烦地撇开他的手,却不小心扯到输液管。
杨茗吓得连忙将输液管和点滴瓶扶住,嗔道:“崔唐,你烦不烦?没看见韩笠想休息吗?”
崔唐被骂得愣了一下,半晌,他的小嘴一努,嘀咕道:“谁不知道你那小心思。”
杨茗听得怔住,不消片刻便涨红了脸,又羞又恼。
“病人刚醒过来,需要休息。”曲胜寒在这时淡漠地发话,打断了他们的吵吵嚷嚷。
韩笠惊讶之余,不得不重新睃了她一眼,又遇见她看向自己的目光。
他们的对视本应短暂,但因曲胜寒抓住机会,不容置疑地看进韩笠的眼睛里,韩笠的心里纵有不耐,还是转过脸正视了她。
曲胜寒肯定的目光由此变得柔和了一些,声音也温柔了,道:“今天我值班,有事可以按铃。”话毕,她郑重地看了崔唐他们一眼,算作提醒他们保持安静,转身走了。
第45章 微光的重生-2
就这样,韩笠暂时在医院的住院部里住了下来。
由于他的病情特殊,并且所有的治疗、住院费用全部自费,所以关于他身份的猜测很快在住院部里流传开,连每天到病房里打扫卫生的清洁人员也对他侧目而视。
韩笠受惯了这样的冷眼,全都不放在心上,但“践行宴”的记忆时常闪现在他的脑海里,令他难免惴惴不安。
其实,那天晚上自韩笠的**里被塞了致幻剂以后,他的精神、意识都模糊了,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更不可能记得清楚。韩笠只能勉强地记起一些自己完全疯癫以前发生的事,光是那些事,已经足够让他胆寒。
杨茗每天都到医院来看望韩笠,韩笠没有请护工,杨茗不在时,他连上洗手间也格外困难。近来他只吃流质食物,人很快又消瘦了一圈。
一天早上,崔唐把一张新的手机卡给韩笠送来了。
韩笠换上手机卡,给裴晏禹发了一条讯息,向他问过年好。一不留神,裴晏禹的寒假已过了两周,到了将要过年的时候。
虽然过年期间的生意火爆,但崔唐还是向石远鹏请假回老家过年,杨茗放心不下韩笠,在医院里多陪了他两天。
过年前,韩笠终于把杨茗撵回了家。
另一方面,住在单人病房的费用确实是一笔不小的负担,韩笠知道一直是杨茗替自己垫钱,心中过意不去。随着身体的渐渐好转,医生确认他不需要进行戒断治疗以后,建议他去往集体病房继续养病或者出院——冬天里,医院的病房十分紧张,韩笠也曾认真地考虑。
偏偏崔唐和杨茗不放心,非要他住在医院里,韩笠思来想去,确定自己不可能受得了集体病房里人多嘴杂的环境,于是还住在原先的病房里,但关于住院和治疗的费用,他另有别的打算。
崔唐和杨茗都走后,韩笠仍能见到的比较熟识的人,只剩下那名姓曲的实习医生。尽管韩笠醒来的那天,崔唐向她拜托过,但韩笠自那时起根本不打算领情,所以除非曲胜寒自己过来,否则韩笠从不会主动地按下电铃。
曲胜寒看样子就是个性情孤冷的人,韩笠待她不亲近,她也没有主动地套近乎。为此崔唐曾向韩笠发脾气,说自己偷偷摸摸地给曲胜寒送礼物,却让韩笠白白地把好意浪费掉了。
韩笠不以为然,淡漠地问:“送了她什么?她收了吗?”
“两盒义大利巧克力。”崔唐说着,眼睛瞥向别处。
杨茗在一旁给韩笠盛粥,嘟哝道:“人家根本没受你的好,最后还不是你自己吃光了?”
崔唐气得直哼哼,那天直到探视结束也没再搭理杨茗。
住院本来不是什么好事,韩笠不打算和医院里的人套交情,可是他整天待在病房里,有些事想做又做不得,免不了心烦。
他不想再给崔唐他们添麻烦,让他们担心受怕,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终是需要自己想办法。
大年初一,住院部里冷冷清清,大多数病人回家过年了。
韩笠问到病房里看他的曲胜寒:“你过年不回家吗?”
“我是本地人。”曲胜寒检查他的伤口,声音冷冷地留在口罩里面,“今天值班。”
原来如此。他点头,再次看到曲胜寒检视他的肛 门时冷静的眼睛,免不了困窘地避开她看向自己的眼。
“好得差不多了。打算出院吗?”曲胜寒直起身,拆掉医用手套。
韩笠穿好裤子,翻身坐起,仔细地想了想,抬头问:“我想做一次HIV病毒的检测,你能帮我吗?”
闻言,诧异从她的眼睛里一闪而过。少顷,她摘下口罩,从容地点了点头,说:“好,我帮你安排,安排好了通知你过去。”
虽然多日以来两人基本上只有医患之间的交流,但韩笠在这时忽然对曲胜寒产生了一丝好感。他由衷地说:“谢谢你。”
曲胜寒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微笑,说:“不客气。”
韩笠稍作犹豫,问:“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你还记得吗?”
曲胜寒听罢,脸上难得地出现了羞涩的神情。她抱歉地淡淡一笑,说:“因为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这答案在韩笠的意料之外,可是他回忆曲胜寒当时的模样,确实像如她所言该有的反应。韩笠错愕半晌,庆幸地笑了笑,说:“那我也该谢一谢你的那位朋友了,多亏我长得像他。”§思§兔§文§档§共§享§与§线§上§阅§读§
在曲胜寒的帮助下,韩笠很快在医院里做了检测。
伤势慢慢地好转,韩笠已大可不必住在医院里,但他又无处可去,所以还是暂时住着等讯息。
与裴晏禹的联络时有时无,他们没有打过电话,只有互传资讯。
裴晏禹时常在半夜三更给韩笠发信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韩笠第一次收到他半夜发来的资讯时,觉得很奇怪,可他很快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裴晏禹这是在检查他是不是半夜没睡觉。
意识到这一点,韩笠好气又好笑,再想到自己遭的罪,更为裴晏禹的怀疑而生气。
他气归气,又没有把已经退圈的事情在电话里告诉裴晏禹。韩笠担心裴晏禹追问缘由和经过,这些三言两语都讲不清楚。所以,韩笠气了半天,最终只选择在收到裴晏禹的资讯以后不马上回复,总等到翌日的早上,才回复裴晏禹的留言。
裴晏禹的留言往往非常无聊,只有“睡了吗”、“在干什么”,留言虽然在早上回复,可韩笠每天的半夜都要等到裴晏禹发来的资讯,才能睡得着。
醒来时,韩笠的回复同样非常无聊,只有“刚醒”、“没干什么”。
终于等到出院的当天上午,韩笠来了兴致,回复道:你每天半夜不睡觉,给我发讯息,什么意思?
这条资讯发过去以后,久久没有等到回复,反而是曲胜寒走进了病房。
曲胜寒把化验报告单交给他,说:“你的报告。”
看到密封的报告单,韩笠的心头发紧,立即撕开密封条,取出报告来看。
看到上面的检验结果,多日来的郁结终于散去一些,他松了一口气,抹去额上的汗,虚惊一场。看着手里的报告,韩笠感激地看了曲胜寒一眼。
见状,曲胜寒猜出报告单上的内容,露出温柔的微笑,说:“如果还是不放心,高危行为的三个月后,再进行一次复查吧。但其实你刚来的时候,已经对你进行过阻断治疗,现在这个结果,应该很准确了。”
“谢谢。”韩笠再一次由衷地说。
她的目光依然柔和,说:“不客气。”
于是,韩笠带着满身的伤疤离开了医院。
天空灰蒙蒙一片,连远处的山也雾蒙蒙。
韩笠拎着包沿着道路相反的方向走,在走了几步以后忽然想到,那幢别墅现在已经不是他能够回去的地方了。
崔唐和杨茗放假回家以前,把韩笠家里的东西全搬了出来,分别挤着塞进他们的小公寓里,等着韩笠出院以后再做安排。
韩笠没什么可以安排,自从走上那艘游轮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决定如果自己能够活着离开,便将那些贵而无用的东西卖掉。
可惜逢年过节,却一时找不到好的买家,如果再把东西送回原本那间典当行,以那位老板贪婪的个性和他跟石远鹏的关系,哪怕是死当,韩笠也换不了多少钱。
韩笠的银行账户里还留着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