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去做到最好了!
七年前,顾老太找顾迟要钱说养活一家人。
七年后,又有一个老太婆找上门来说没钱。
老太婆把可怜装得很到位:“你看,这孩子也算是你们从小看到大的弟弟,我们又这么老了,实在没法才想到找你们,医院说只要有钱,做个手术就能好,你们总不会看着孩子一辈子就这样疯疯癫癫下去吧。”
王大串这才听明白这二人的真正来意。
顾迟调整了一下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起伏,甚至可以说是若无其事地问道:“要多少?”
老太婆立马上了道:“其实一次不贵,就是这个得多来几次,加上住院费医药费这些,怎么也得二三十万吧。”
王大串被她们不要脸的程度吓出天际,灵活地从椅子上弹起来:“阿姨,娘啊,你没搞错单位和小数点吧!”
“坐好。”顾迟用手把他拍了回去,转头保持笑容,“你们看这样行不?我也没法现在就拿出这么金额,但钱这种东西还是好说的,留个联络方式,我们以后商量,好吗?”
老太婆没想到当初的小混混现在变得这么好沟通,生怕对方是因为脑抽了反悔,几乎将脑袋点成了个不倒翁:“好,好,好商量,都是为了孩子。”
顾迟摆出那副公式化笑容:“行,常联络,蛋糕我让人给你们打包。”
送走了来要钱的“亲戚”,王大串拽着顾迟说道:“迟子,我知道你现在有点小钱,但你最近是不是过于膨胀了啊?二三十万,不是二三十元!更可况就算你要给,我不拦你,但你好歹打听清楚情况啊,再怎么我们得见帽儿一面吧。”
叽叽喳喳的王大串就像是一只才学会说话的鹦鹉,把肚子里所有的词汇量都搬了出来。
顾迟灌了一口冷水下肚,一阵寒颤后笑道:“已婚男人就是啰嗦。”
“你还嫌我啰嗦!”王大串夺过他的冷水杯,“还没到开春就和冷水,你的胃病痛不死你!我看你被骗了就开心了!”
顾迟挂牌一个多小时的笑脸突然凝固,一边骂王大串“瞎说什么呢”,一边对着手机嘀嘀咕咕道:“你都听见了吧。”
王大串探出个脑袋:“你在和谁说悄悄话呢?”
“我知道魏如鸿这个人,用不着手术,这种病也没法手术,情况没有他们说的这么严重,保守治疗,只是需要点时间而已。”电话另一头,钟从余低沉的声音传来,“我还有十分钟就到了,你最好趁这个时间想个理由,把胃病的事情给我解释清楚。”
顾迟方才的镇定轰然垮塌,连忙三声应付后就挂了电话。
时隔多年,不仅他自己对这种突如其来的麻烦有了进退有度的掌控,不再像从前那样茫然地用头往前撞,就连当年只会撅着脾气说“我陪你就是”的小余儿也改口成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你别管。”
王大串愣了许久,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是钟从余?他知道啥?”
顾迟:“他就是魏如鸿的主治医生。”
王大串一口来去自如的“卧槽”十年不变,竖起一个大拇指:“牛逼啊,我就知道这小子以后出息大,这下我俩还愁啥啊?那两个老的就是来骗钱的呗,咋们别理就成。不对,你知道他们是来骗钱的,那你还给什么联络方式?”
顾迟接住一只向他直接扑来的猫,呼噜呼噜毛,这次是真的笑了,发自内心地流露出开心:“反正我以后也不会有儿子,我想把小红帽接过来,跟着我过,以后我的东西也留给他,他应该也是开心的。”
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一辆超大SUV车关掉了远光灯停下,那种毫不掩饰金主爸爸的漂移技能和外形一下子就出卖了主人的身份。
顾迟一个激灵:“来了,那个……串哥,我先走了啊。”
王大串看见车里走出来的男人靠坐在车车头——无论是气势还是眼神,都和以前那位只会炸毛的钟从余不一样了,他早已退去一身的尖锐刻薄,变得沉稳下来。
有的人会越来越好,也有的人会越来越差,所有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会发生微弱的变化,一点一滴,日积月累,慢一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后才会被察觉。
但王大串惊讶的发现,这两人都没有变。
世界上又有多少份这样的感情呢?
王大串:“那、个、串、哥?我都变成‘那个’了?走谁?你去哪儿?”
顾迟头也不回地道:“我去他家。”
经过之前那句“反正我以后都不会有儿子”作为铺垫,王大串猛然顿悟出含义,立马破口大骂:“顾迟你知不知道羞耻!我看你丫的就是一个见色忘友!行啊!翅膀硬了要飞了是吧,原来以前都是在瞎操心,我管个屁,我才不管你和谁鬼混!”
骂道最后,王大串突然把自己也给骂笑了。
他记忆中那个活蹦乱跳且圆滑的顾迟终于活了过来,至少像个人样了。
第71章 龙井 第六
“你刚刚说想接魏如鸿过来?”
冷不丁地一出声, 吓得顾迟拿着晾衣架的手一抖,有点虚心地道:“对啊,我都在慢慢地帮他准备日常用品了。”
顾迟今天是来给钟从余洗棉被的, 前一阵, 这家伙鼻尖儿红了老半天, 连说话也跟着变得嗡声嗡气起来, 特有喜感,嗑了好几大盒的感冒药都没效果, 经检查后才发现,是妥妥的过敏性鼻炎——过敏源是灰尘。
其实对灰尘过敏也没什么,钟从余这么爱干净一男的,按照道理上来讲,应该不会出现恐怖的房间发酵情况。
但过敏的症状就眼瞅着在一天天加剧, 甚至连开口说话时先出来的不是声音,而是一个巨大的喷嚏。
钟从余死要面子, 属于“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的资深信徒,更何况是在顾迟面前丢脸,虽然有药物可以控制,但还是为此自闭过了好几天。
这就难办了, 顾迟找了好几天的过敏来源, 几乎要把头皮给挠掉一层,最终把目光落在了他家床头崭新的棉被上,有次收拾碗筷的时候无意识地问道:“这味道好新,买回来后洗过没?”
钟从余:“没洗过。”
顾迟一惊:“大兄弟, 你都不洗棉被的吗?”
“块头太大, 洗着麻烦。”钟从余很平静地回答道,“所以一般都直接买新的用。”
顾迟听后震惊了足足十秒, 然后拍手道:“好,很好,我懂你为什么过敏了。”
继匿名翻车事件之后,第二个被钟从余忽视掉的现代高科技便是洗衣机。
对此,钟从余表示:“我买衣服的时候店员说不能机洗。”
顾迟:“……”
贫穷,限制了凡人的想象力。
这货要是早生五十年,就该被拖去当街批/斗!再把万贯家财发放给劳苦人民!不滋长他们继续祸害苍生!
……
不过话说回来,也正是因此,才有了今天顾迟大晚上跑来钟从余家洗棉被这一事情。
钟从余把衣架藏在身后,动作十分幼稚可笑,脸上的表情却严肃无比,他沉声重复道:“你确定要把他接到你家去住?”
“确定,十分确定,不能再确定了。”顾迟一猫腰去抢衣架,被后者侧身化解,便不耐烦道,“乖,不要玩,快给我。”
间隔七年,但凡有个长了眼睛的人再见到钟从余都觉得这小伙子长大了,变得沉稳了,手腕和智商够硬,不在像当初那要是个幼稚的倔强鬼,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用嘴巴讲道理。
就连顾迟当初也被骗了几天。
可现在,顾迟表示都是假的!骗人的!这货只不过是学会伪装了!恶劣本质明明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仅仅把表面上的冷嘲热讽压去了深层!
钟从余两三步退出洗手间,下巴一抬:“不给,家里也没有多的。”
顾迟擦干净手,有些疑惑地跟着走出来,在一番上下审视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家伙生气了。!思!兔!文!档!共!享!与!线!上!阅!读!
顾迟知道钟从余真的生气起来并不是这样,从陈旧的意识海里翻箱倒柜地找出些许头绪后,顾迟断定,他是有其他的话要说!
并且这话目前不好开口!
顾迟窃喜,觉得自己在小余儿心里应该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至少自己能能看到他毫无遮掩的一面,尽管这一面有些……折磨人,但也已经甘之如饴。
他大刀阔斧地往沙发上一坐:“哦?没有多的也没事,那我们聊点其他的,比如你是不是在吃醋?”
钟从余正准备把衣架放回洗漱台上,冷不丁地听到这一句话,吓得手上的东西掉了一地。
顾迟连忙过来帮他捡衣架:“你别乱动,多大个人了怎么还是笨手笨脚的?待会儿要是被这些细铁丝勾住脚摔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捡起东西,还没来得及放好,钟从余那不安分的爪子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还不小。
顾迟的嘴角抬起一丝微不可查的角度,心道:“上钩了。”
魏如鸿对于钟从余而言,只比陌生人多那么一丝“以前见过”的成分在里面。
但魏如鸿就是他俩认识的契子。
所以,当发现顾迟今晚的异常和误打误撞地接到那通“旁听”电话后,记忆深处的故人重新相认,钟从余就知道打破隔阂的机会来了。
可惜钟从余对此没经验,硬生生地把意思给表达扭曲。
顾迟只好将“车头”给拧回来。
久别重逢后,两人都游离在“陌生”和“熟悉”当中,既想找回当初那些青涩的感情,也害怕跨出这一步后被对方拒绝,成年人特有的小心翼翼和渴望奢求刺激着神经,迫使他们呈现出一种古怪离奇的姿态。
钟从余抬眼说道:“你说对了,我吃醋,我不想你和他单独住一起。”
不等顾迟出声,他立马补充:“我想你搬过来和我一起,至于魏如鸿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我都不管,像之前那样,就让我跟着你,行吗?”
——咱们重头来过,假装没有分别,把所有的东西都回归。
当一个强大的人退去所有武装,卸掉一切防备,跟个孩子似的眼巴巴地问你“行吗”的时候,那样子太挠人心了。
顾迟呆若木鸡地看了钟从余小半分钟,差点忘了明明是自己在一步步引诱出别人说这句话的。
他收起嬉皮笑脸,把脸凑近钟从余:“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钟从余:“我还是爱你。”
顾迟一伸手就搂住钟从余:“我就不一样了,我是一直爱你。”
这个迟来的拥抱过于烫手,也显得特别清晰,指尖抚过对方后背上的每一根骨头,仿佛要生生地刻在记忆里,少年时期的稚嫩都没了,只剩下坚硬和凌冽。
钟从余毫不犹豫,并且更激烈地抱了回去。
“……我宁愿当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