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阵法,魔宗右使傅容的魂魄便困在里面无法逃离。
等了一月有余仍不见璃渊现身,倒是把傅长言的亲娘玉淮江氏门主江新眉给等来了。
花月榜排名第一的揽月仙子,翩翩如仙,倾城之姿,哪怕是小腹高耸,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气质仍是出尘绝艳无人可比。
江新眉一现身,无需多言,看守着阵法的修者便退到一边,允她靠近阵法同魔宗妖人说话。
“眉儿。”
傅容隔着法阵与爱妻相望,神情淡淡,无半分惧意和阶下囚的狼狈。
江新眉定定凝视着阵中只剩魂魄的夫君,眼眶渐渐泛红,贝齿轻咬下唇,少顷,咬牙闷声:“傻瓜,明知是局,为何还要来?你怎如此愚蠢,我是江氏门主,仙门百家的人不会对我如何,他们是故意骗你的!”
傅容微微一笑:“我若不来,今日身在拘魂阵内的,便会是你。”
“……”江新眉无言以对,其实二人都心知肚明,正邪相恋又岂会有好结果,他们各有各的职责使命所在,彼此的立场本就是对立的,哪怕强行在一起也只能换得短暂的快乐,且这个快乐还有可能建立在许多无辜者的性命之上。
“霓师姐好。”
耳边忽地响起一个清脆的少年音,扭头一看是个约莫十来岁的少年,身着清凌宋家弟子服,稚气未脱的模样瞧着有些眼熟。
“你是?”
霓明如亦不认得对方。
少年忙自报家门:“师姐,晚辈宋宸。”
宋宸?
傅长言暗暗思索,好半天后才想起来,宋宸是宋惊尘的大名,难怪看着眼熟,原来是宋钰的二师兄。
当然,此时的宋惊尘还不是宋家举足轻重的二弟子,而是刚拜入宋家门下没多久的无名小卒。
宋宸和霓明如客客气气说了一会子话,广场那边突生异动,惊叫声此起彼伏。
傅长言转头望过去,就见拘魂的法阵被江新眉强行冲破,看守的正道人士慌忙阻止,原以为她要救走傅容,没想到的是她取出了韶光琴,不等众人反应,更不等霓明如飞过去,便一曲裂魂流出,眨眼间将傅容的魂魄打了个粉碎。
此举不仅令霓明如震惊不已,傅长言更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随后,因裂魂术消耗过多灵力,情绪又大起大落,江新眉动了胎气,很快诞下一名男婴。得知此讯,正道人士纷纷欢喜不已,没了一个傅容做诱饵没关系,现在他儿子出世了,继续拿他儿子做诱饵便是。
于是什么礼教廉耻皆抛之脑后,百家修者齐心协力冲破江氏弟子的阵法冲入江新眉产子之处,幸而后者已在师姐帮助下逃离。
没过多久,江新眉携子投靠魔宗的谣言便在仙门百家内愈演愈烈,群情激愤,正道修者们从四面八方涌向玉淮江氏,逼他们交出门主江新眉,否则便将整个江氏以叛徒之名处置。
江氏原本也未淡出尘世,正是有此一劫,过后才疏远了仙门百家,除了必要来往外,几乎不再和同道中人有什么旁的联络,就是收弟子都十分严格。
此事还能如何结束?
百家围攻江氏,手中本该用来对付邪门歪道的利器,这一刻都对准了同道。
看啊,所谓正道不过如此,人云亦云,真相如何,并无人理会,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理由,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让别人承担了,他们就爽快了。
江新眉现身那日,天际无风无云却黑暗无边,韶光琴一曲绝音响彻八方,待最后一个琴音奏出后,玄机岛十里白莲被血染红……
此后,世间再无揽月仙子。
目睹一切的傅长言只觉可笑,爹娘不是被正道百家逼死的,而是被霓明如胡编乱造的几句谣言所害。
该说正道从来都愚昧至极,还是该夸霓氏老尼姑聪明?
傅长言一颗心怒极痛极反而冷静下来,意识恢复后,立刻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小孽种,亲眼所见都不信?爹娘惨死,你竟有脸大笑,果然是邪门歪道,冷血无情!”霓明如恨江新眉到极致,所有与她有关的人和事,皆恨不得杀之毁之,当下独留玉淮江氏弟子在门内,亦是动了将这几名高阶弟子杀了炼魂的念头。
傅长言笑着笑着,面上忽而双泪齐下,竟是笑着哭了起来。
倒是无奈,非他想哭,乃是此躯壳原主就是个水做的人,打小哭惯了,身子一吃苦头就下意识流泪来自保。
霓明如那几鞭子过来,纵然傅长言不想哭,然身子吃了痛受不住,泪水自发溢位眼眶。
他哭得狼狈,泪珠似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落个没完。
“师父,你放过他吧!他现在只是个羸弱的凡人,什么修为灵力都没有,形容废人一般。师父,求你放了傅公子……”
堂堂男子哭成这般凄惨的模样,换谁见了都要于心不忍,霓翩然心善,见不得傅长言如此,便又扑到霓明如脚边求她。
“此等正道败类,翩然你怎可为他求情?”霓明如蹙眉怒瞪脚边的霓翩然,心中早便怀疑她对傅长言生了不该有的情意,此刻见她这般维护孽种,不由怒从心起,一个抬脚甩开她,手中所持惊雷鞭再次对着傅长言挥下。
“孽种,竟敢害我孩儿!!!”
“啪啪——”
道道银光落下,小小阁楼内鞭打声不断,里头还夹杂着男子的痛叫和哭声。
傅长言觉得自个儿着实冤枉,他什么都没对霓翩然做,怎地害她了?害她之人,分明是霓氏老尼姑自己。
思及此,忍着痛喊出声来:“老尼姑你要不要脸!到底是谁害得翩然人不人鬼不鬼?你既敢施展炼魂术,为何不愿献出自己的魂魄让翩然变成正常人?呸,你若真当翩然是你孩儿,早该成全她才是!嘴上口口声声为她好,实则你一心只想着自己,连占女儿躯壳这等荒唐之举都做得出,依我看,你才是正道败类,邪魔歪道!”
“住口!!!”霓明如勃然大怒,惊雷鞭再次缠住傅长言的脖子,将其提到半空中,任凭他踢蹬着腿痛苦挣扎,“今日我便再杀你一次,这次,定叫你魂飞魄散,看你还如何重生!”
“师父……”霓翩然已哭成泪人,见自个儿怎么哀求都无用,又看傅长言命悬一线,望着面目狰狞浑身戾气的霓明如,本就在绝望边沿徘徊的心彻底崩溃。
“翩……”
傅长言在高处,眼睛看得远些,瞥见霓翩然神色有异,隐约猜到她要做什么,忙伸出手想阻止,无奈脖子上的惊雷鞭又勒紧了几分,撕裂的痛楚一波又一波,潺潺鲜血顺着脖颈流下。
“娘——”
阁楼内冷不防响起霓翩然凄厉的一声大叫,下一瞬流光双剑齐飞,朝着惊雷鞭斩了下去。
霓翩然已很久不曾唤过霓明如“娘”,咋听她如此呼唤,霓明如怔住了,流光双剑趁此机会压下惊雷鞭,给了傅长言喘熄的空档。
不能再拖了,傅长言一刻也不敢耽误,双手迅速抹了脖子上的鲜血,手指快速掐诀,末了在地上画出道道符印。殷红的血珠朝四面八方散开,如虫蛇一般蜿蜒攀爬到墙壁上,一直往上到扶摇阁顶,最后于顶端凝成一个血球炸开,新鲜的血腥味随风往远处飘去,嗅着血味的邪祟便闻风而来。
扶摇阁本就是为关押邪祟而建,不仅阁楼内有妖魔鬼怪关押着,楼下地底深处更是镇压着无数天地间的邪祟恶灵。此前宋钰拆了扶摇阁,导致封印损毁,霓明如还未重新施加封印,傅长言正是利用这一点,冒着自个儿被邪祟吞噬的危险将它们引出。
此外,地底深处还藏着霓明如施展炼魂术所拘禁的阴魂,二者此刻同时被傅长言的血味吸引,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朝着阁楼蹿了上来。
霓明如无暇理会傅长言在使什么阴邪招术,只因霓翩然意欲自尽,为了阻止爱女,等她腾出手来时才发现无数邪祟阴魂已将扶摇阁团团围住。
“傅长言!”
老尼姑除了怒喝之外也没旁的法子了,眼下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怕是整个夜澜都被惊动了,她若不想暴露自己施展炼魂术之事,就得立刻处理那些阴魂,如此便给了傅长言逃走的时间。
然傅长言低估了霓明如对江新眉的恨意,老尼姑竟不管那些阴魂,拿起流光剑朝他刺了过来。他勉强避开,身子撞到窗边,外头的邪祟嗅着血味,迅速从缝隙间涌入将他缠住,贪婪地吮xī他脖子上的鲜血。⑨思⑨兔⑨文⑨档⑨共⑨享⑨与⑨线⑨上⑨阅⑨读⑨
“嗖”的一声,折腰扇护主,从山下飞来,斩断缠绕住傅长言的黑气。
“真乖。”
傅长言对着折腰扇笑笑,嗓音沙哑的不像话,神智更是越发涣散,他苦撑着才没有昏死过去。
事情还未解决,他还不能倒下。
“孽种!你别想逃!”
霓明如不死不休,持剑同折腰扇对打。
傅长言在旁看着,找准机会后,倏地扑到霓明如身上,双手双脚缠住她,将自个儿身上的血蹭了她一脸一身。
“畜牲!!!”
霓明如怒不可遏,还以为傅长言对她无礼,当即一掌击向他的胸膛,五指似利刃破开血肉,在他身上留下个骇人的血窟窿,收回手时,手里还带着他身上的血肉。
傅长言痛到失声,脑中想着老尼姑当真走火入魔了,莫不是要活生生撕了他?
“呵……”霓明如双目赤红,想必是真坠入魔道,她把手上的血肉放入口中嚼着,惊雷鞭猛地甩向傅长言,将其重重掀飞。
“呯!”傅长言直接撞开阁楼的墙壁跌了出去。
折腰扇本欲飞过去救主,不料被霓明如缠住无法脱身。
傅长言从高处往下落,心道这一下非得摔个粉身碎骨不可,死兴许不会死,就是得疼个半死。今晚吃的苦头够多了,若能少吃一些也是好的,宋钰啊宋钰,你若能在这时出来接住我,那该多好。
他胡乱想着,都做好痛到口喷鲜血的准备了,谁知还真有人接住了他。
幽幽莲香涌入鼻翼,缓缓睁眼,入目是玉淮江氏弟子服,定睛一看,此人竟是江氏高阶弟子。
傅长言道:“多谢仁兄救我。”
“……”对方闻言,剑眉微蹙,少顷,沉声:“你与先主是何关系?”
江氏弟子确实被扶摇阁这边的动静惊动,然他们最初是因先主灵器韶光琴异动而被引来此处。
傅长言脚踩土地才发现并非是江氏弟子接住了他,而是阿娘的韶光琴破空而来救了他。
面对满脸困惑的江氏弟子,正欲说点什么,阁楼上忽而传来霓明如的惨叫,傅长言眼睛一亮,计谋得逞的喜悦从眼底浮出。
老尼姑全身沾满了他的血,当下他有韶光琴和江氏弟子的灵气护身,被血味引出的邪祟恶灵自然将老尼姑当成了他,此刻正将其缠绕撕咬啃食。
“师兄,是炼魂术!”
天上传来一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