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名字,直到两百年前,祁武帝建立祁国,将此山命名为仙龙山, 且大肆焚烧有关妖龙的宗卷,印发仙龙山的传说,到后来, 世上已经无人知晓仙龙山镇压的是妖龙。
程晚桥看完了一本,又翻阅下一本。这一本记载的是妖龙的来由,妖龙原本与天帝是亲,因他戾气过重,入了魔,被逐下天界后,成了群妖之首,为祸四方。
看完后,程晚桥久久没回过神,原来这么多年他们祭祀的仙龙是一条作恶多端的妖龙。
荒唐,何其荒唐。
但是如今天下人都相信仙龙山有仙龙,若是他贸然说那里镇压着妖龙,必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会引来牢狱之灾。
怪不得程坤凌说让他登基之后再看,因为这件事只有他登上九五之尊的位子,才有可能去改变,如今的他,不能轻举妄动。
程晚桥看着这几本书若有所思,这些书少说有两百年了,估摸是在当初举国焚书时,有人偷偷留下来的。
他把书收进了箱子里,而后重新将箱子埋在了桃花树下。
——
“殿下,卑职这两日跟踪国师,前一日并无异常,昨日他去了一个地方,有些蹊跷。”一个黑衣暗卫禀报道。
程晚桥最近一直在查那些羽族人被关押的地方,也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应该从赵渊查起,因为他实在可疑,于是安排了一名擅于追踪术的暗卫去跟踪。
程晚桥问:“他去了何处?”
“冷宫,他在里头待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一个国师去冷宫,实在是蹊跷,程晚桥又问:“他在那里做了什么?”
“不知,不过他进去后便没了动静,卑职跟进去后也没看到人,卑职怀疑那里头有机关。”
程晚桥思索片刻,要是有机关能通往地牢,那极有可能就是关押羽族人的地方,他道:“今夜带我去看看。”
“是。”
入了夜,程晚桥和暗卫一块潜入了冷宫,冷宫外有几个禁卫巡视,他们两人身手敏捷,躲过了禁卫,一路顺风顺水地进了去。
冷宫里面并没有人把手。
今夜月圆,月辉撒落人间,能看清周遭事物轮廓。
冷宫不算大,里头十几年前还有犯了事的嫔妃住,不过后来那些嫔妃死的死,疯的疯,冷宫已然闲置了很多年。
程晚桥和暗卫在里头搜寻了一圈,发现这冷宫虽闲置了很久,但是这路像是时常有人走的,并且走出来了一条印子,他们沿着印子找到了一间房。
程晚桥伏下`身敲了敲,听声音像是空的,暗卫动了房里的一个花瓶,地面便现出一个方形的洞口来,洞口处有阶梯,直通地下暗室。
程晚桥和暗卫下了去,下面一片漆黑,不远处传来动静,像是有人在,他摸出火种出来吹着,顺着密道往里走。
走到尽头,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地牢,三间牢房里头关着约莫十来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
这牢房无人看守,但是定期有人送来水和干粮,牢房里的人看到了有人来,都缩在了一团,似乎是在害怕。
程晚桥看他们惊恐的模样,他走到一个牢房前,对里面的人道:“别害怕,我并非坏人,不会伤你们。”
里面的人依旧惊恐地看着他,就像是惊弓之鸟。
程晚桥放柔了声音,“你们可是羽族人?”
一个老者总算开了口,“你是?”
是他祁国皇帝将他们关押在此地,要是告诉他们他是皇子,估摸就不会信他,“我是来救你们的。”
“别,别信他!”里面的一个孱弱的中年男子道,那中年男子脸色惨白,像是生了病。
程晚桥问:“为何不信?”
那老者呼吸困难,声音很弱,“当年,有山贼土匪侵入我们村,也是来了一队人马说是救我们,可最后却把我们关押到了此处,还……还……”
老者说不下去,牢房里的其他人也都沉默了。
中年男子怨恨道:“人族,没有一个好东西!”
从方才的老者看来,程晚桥已经了然他们是怎么被抓的了。就像当初,他奉命去请羽王,把人请到了京城,看似恭敬地招待着,实则是挖了个坑让他主动跳进来。
程绀行事,一向如此。
程晚桥问:“你们先前不是住在羽灵溪?”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问:“你也知道羽灵溪么?”
程晚桥点头,他不仅知道羽灵溪,还在羽灵溪住了十一年,“嗯,我和羽灵溪的羽王是……知己。”
那个病恹恹的中年男子道:“你有何证据?”
程晚桥道:“想来你们并不是长住羽灵溪的,我说了,也未必会让你们相信。”
老者叹了一息,“确实,我从未去过羽灵溪,但听父辈们常说起。”
程晚桥想起遇辰也说过,当初羽灵溪人烟最旺的时候有上千人,后来搬走了一些,他问:“你们当初为何搬离羽灵溪?”
老者目光悠远,回忆着往事,“我父辈他们生来便是凡体,百年前羽灵溪偶有修士闯入,抓走羽族人炼丹,羽灵溪中生来凡体的人并无抵抗能力,也不想受牵连,便想逃离,佯装普通人过日子,本以为我们已经脱离羽族,成了真正的凡人,可没想到几年前,我们住的村子闹了土匪,一批官兵涌入,声称救我们,最后却将我们关进了此处,原本进来的有三十多人,如今……只剩一半不到了。”
程晚桥听后十分心寒,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就是因为身上流着一点神族的血脉,所以日子也过得不安宁。
他在心里暗下决心,待他登基之后,定要让羽族人能光明正大地存活与这个世上,不必再躲躲藏藏,不必再提心吊胆。
——
正清宫,天微微亮。
陈公公迈着小碎步进来,程绀刚起,还未更衣,披着一件外袍坐在榻边。
“陛下,国师求见。”
程绀脸色并不好,只开口道:“传。”
陈公公出去传话,过了一会儿,赵渊从外面进来,行至近前,他抬袖拱手道:“臣参见陛下。”
程绀看着他,“如何了?”
“人都已经跑了,出了宫后有人伪装成他们,分兵几路,臣不好惊动禁卫军,没能追上。”
程绀眼神阴鸷,能在皇宫里把人救走,那人必定是位高权重,并且还熟知皇宫守卫,“可查出是谁?”
“臣有个猜测,不知该不该说。”
“说。”
赵渊道:“臣怀疑是太子殿下。”
程绀一愣,“他如何知道此事?”
赵渊继续道:“太子殿下住东宫,在皇宫里头有什么秘密,查一查便知道了。陛下可还记得,十三年前,太子殿下为羽族王子求情的事,他与羽族交情甚深,除了他也没别人。”
程绀沉着脸,若有所思,当年他设下圈套抓住了羽族王子,朝中人人忙着跟羽族王子划清界限,偏偏程晚桥不顾嫌疑也要为羽族王子求情,加上他当初护送羽族王子进京,还在宜襄府陪羽族王子住了几个月,两人有交情也是情理之中。
若是他救了那些羽族人,也就说得过去了。
“再则……”赵渊欲言又止。
“说,继续说。”
“再则,陛下若是得到了仙丹,太子也就无出头之日了,故而他自然不希望陛下得到仙丹。”
闻言,程绀眼里氤氲几分怒意,拳头捏紧,“朕念在他有战功给了他储君的位子,他还真以为自己一手遮天了?”
赵渊道:“陛下息怒。”
程绀眸中泛着几分阴狠,“如此看来,他也不怎么适合储君这个位子。”
赵渊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浮起一丝笑意,“不过,如今他在朝中已建立威信,无端无故废太子,定不能让百官信服。”
“那国师的意思是?”~思~兔~在~线~阅~读~
赵渊道:“臣以为,待祭龙大典过后再想法子不迟。”
程绀沉吟了半响,如今祭龙大典在即,一切都几乎准备就绪,确实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他便暂时应承了。
——
祭龙大典在即,程晚桥奉命与赵渊一起置办祭典。程绀说是将祭龙大典交由他们二人,但实则主导的还是赵渊和礼部。
程晚桥翻看了礼部呈上来的名单,此次祭龙大典不在京城,而是在距离京城两日行程的仙龙山,不必每个官员都要前去,礼部便拟了一张名单出来。
当看到后面时,他有些疑惑,那上面写着一个名叫凤霄阁的修仙门派也有九十九名修士也要去祭龙大典。
这祭龙大典是王族的事,与修仙门派又有什么关系,先前可从未有过这样的惯例,这一次是为什么?
程晚桥问了礼部,礼部说是国师赵渊的意思,于是,他又去问赵渊。
赵渊道:“仙龙乃是上古之神,在人间多年,自然会想念仙气,而凤霄阁是修仙门派,有他们助阵,定能让仙龙大悦。”
程晚桥听了后,心道:胡扯。
那仙龙山镇压的不过是滥杀无辜的妖龙,不遭后人唾骂已然是大幸,如今还让王族供奉着。
赵渊又道:“殿下,请恕臣多嘴一句,再有半个月便是祭龙大典,你我主事此次大典,应当提前几日前去仙龙山。”
程晚桥道:“多谢国师提醒,我定会提前到的。”
赵渊拱了拱手,“辛苦殿下了。”
——
十一月三日便是祭龙大典,程晚桥打算二十八一早启程,隔日傍晚抵达,还有三日筹备时间。
启程前夕,程寅昊来了东宫,看样子一脸疲倦,像是有心事。
程寅昊是他的同胞弟弟,如今已经二十有二,但他们兄弟两并不亲近,程晚桥回京这半年来,两兄弟也只有在朝堂上能见面,说过的话屈指可数,还是些寒暄问礼的话。
对于程寅昊的到来,程晚桥也有些意外。
程寅昊道:“我有话同你说。”
程晚桥把人请到了书房,又让宫人上了茶,程寅昊没去碰茶杯,只是坐着。
“你想说什么?”程晚桥问。
程寅昊茫然地看着他,“你可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仙龙?”
程晚桥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他应了一声,“信。”
“倘若那仙龙就是妖龙呢?”
程寅昊说的这句话实在出乎他的意料,程晚桥心想,莫非他也知道了仙龙山镇压着妖龙?
自上次看过程坤凌留下的书,程晚桥又暗自查了,大祁建国之初确实有一次大规模的焚书,那时焚毁了不少古文经传,史书记载焚毁的是妖言惑众的□□,但结合当时情形,那时焚毁的应该是记载着妖龙的书,为的就是毁尸灭迹,让后人坚信仙龙山住着仙龙,而非妖龙。
而后,他还查到主张焚书的是当初的国师,焚书令在祁国上下推行了五年,而国师也在朝中担职五年,这绝非偶然。
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两百年,他想深究也没有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