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殷勤提醒后,抬手一指右边一排最末尾的那间:“呐,最边上那间就是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牢门前。
顾淮笙示意小吏开门后,便抬手让他退下了,又朝云墨点了点头让他门外等着,就矮身进了牢门。
“来啦?”赵邑背对牢门坐着,听到脚步声没有回头:“都说阎王让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呵呵,阎王老爷,哪及顾大人这时辰掐的准呐!”
面对赵邑的阴阳怪气,顾淮笙微微低首,笑的不以为然:“这牢房看着环境不大好,阴暗潮湿,三皇子住的可还习惯?”
“呵!”赵邑冷笑:“承蒙顾大人关照,还行。”
这话一出,两人便冷了场,还是赵邑的咳嗽声打破的沉默。
赵邑是真的不行了,咳出来的痰都是淤血,顾淮笙瞥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其实……”赵邑咳的太厉害,再开口,声音哑的不像话:“当初顾大人舍身挡剑,赵邑一直铭感五内。”
顾淮笙闻言笑了:“三皇子不愧从小就钟灵毓秀,事到如今,这漂亮话说的,依旧让人甘拜下风啊!”
“赵邑有一事,始终参悟不透。”赵邑说罢,缓缓转过身来,撩起眼皮直瞪瞪的望着顾淮笙:“可否请顾大人解惑一二?”
顾淮笙一看赵邑这直瞪瞪充满死煞的眼神,就知道这人时日无多,遂颔首开口:“你说。”
“我早就说过,顾大人大才,若立朝堂,必高官厚禄荣华加身前途不可限量,怀经世之才,却甘沉儿女私情,此乃憾也。”赵邑咳了一会儿,抬手捏捏嗓子,方接着沙哑道:“顾大人是聪明人,你当真就那么自信,他赵越若是称帝,会专情你一人?你为他机关算尽,为他自圈后宅,值当么?后宫女人若是被负,好歹有个一儿半女傍身,而你,将一败涂地,一无所有,顾大人,这些后果,你想过么?”
顾淮笙沉默须臾,没有回应赵邑,而是自袖中掏出一三指大小的白玉瓶递给他。
赵邑目光落在瓶子上,没接,却是低低笑了起来:“我也就这几日了,顾大人这都等不及了么?仔细想想,你我除了立场,我赵邑,好像待你不薄吧?”
“但也不厚。”顾淮笙抬抬下巴:“赵越的双手,是杀敌用的,所以,这一程,还是臣来送三皇子的好,请吧。”
赵邑神色一僵,半晌恢复死寂,伸手接过瓶子:“顾大人对赵邑的杀意,并非全为了赵越吧?”
顾淮笙居高临下的看着赵邑,神色冰冷:“家父当年巫溪关遇袭身亡,三皇子当真以为,你与萧家筹谋策划,天衣无缝么?”
闻言,赵邑猛地抬头看向顾淮笙。
“你父皇忌惮我顾家功高盖主,而你们,恰好就利用他这心思,谗言蛊惑以达目的,整件事情,他若弓弩,你们,尤其你三皇子,就是这背后有力推手。”顾淮笙嘴角扬着,笑意却在眼底结冰:“家父精忠报国,却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而你们,凭什么好好活着?”
赵邑直勾勾盯着顾淮笙,半晌泄气,苦笑垂头:“原来如此。”
……
顾淮笙从宗人府大牢出来时,天色已经黑尽。回首望了一眼大门,转头面无表情就上了马车。
只不过,还没进去,就被一老者给叫住了。
“敢问可是顾淮笙顾大人?”
顾淮笙闻言顿住身形,转身看去时,云墨已经错身拦在了顾淮笙和老者之间。
“老人家是?”顾淮笙下得马车,没有过去,就站在云墨身上将老者一番打量,却发现,并不认识。
“小人乃常老爷家的家奴,受主子之命,前来请顾大人顾上一叙。”老者拱手揖礼。
“常老爷?”听到这姓氏,顾淮笙敏锐地眼眸一眯,微微撇头,挑眉再问:“哪个常老爷?”
老者顿了顿,倒没瞒着:“常朔,常老爷。”
常朔!
顾淮笙跟云墨闻言,皆是一惊,两人对视一眼,顾淮笙才看回老者。
“可是宫里的那位?”顾淮笙直接问道。
老者弯腰:“正是。”
顾淮笙转身上马车:“带路吧。”
云墨犹豫了下,随即便撩开帘子:“顾大人,此去恐有不妥,谨防有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顾淮笙慵懒往车壁上一靠:“上来吧。”
这时候,那老者已经回了自家马车,云墨回头看了一眼,又看看顾淮笙,最终还是跟上了马车,在顾淮笙对面坐了下来。
“不必紧张,放轻松,轻松一点。”顾淮笙觑着眼睛看云墨,见他坐地笔挺神色紧绷,便忍不住笑了:“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就算真是个坑,咱俩联手,还是可以跑出来的。”
“若有不对,顾大人尽管先走,属下断后。”云墨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非但没放松,反而更戒备起来。
顾淮笙见状,也不劝了,笑了笑便顾自阖目,养起神来。
马车摇摇晃晃跑了一个半个时辰才停下来,两人没有下车,直到车外响起老者的声音,顾淮笙才整整衣袍先行出了马车,云墨紧随其后。
两人出来才发现,他们这一路,竟是到了城郊边子的永和村,而常宅,便是这些错落农舍中,最显眼的一座。没有达官贵人庄子的气派,但青砖瓦房也不是周遭土墙茅草顶不能比的,至少在这一片,算得上豪宅一座了。
顾淮笙云墨打量的时候,老者已经先一步去敲开了门,然后才折返小跑到顾淮笙身边弯腰打手势做出恭敬邀请的动作。
“两位大人请。”老者见两人不动,便道。
顾淮笙收回打量的视线,点点头就要上台阶,被云墨伸手一拦。
“嗯?”顾淮笙狐疑地看过去。
云墨道:“大人且慢,待属下先看看……”
云墨话未说完,常宅大门就吱嘎一声被人自里拉了开来,两人循声转头,便见常朔跨出门槛,提着摆子,小跑迎了出来。
“奴才常朔给顾大人,墨大人请安!”常朔打了打袖子,几步跑到顾淮笙跟前,扑通跪地就是个拜礼。
第118章 赵九爷
顾淮笙云墨打量的时候,老者已经先一步去敲开了门,然后才折返小跑到顾淮笙身边弯腰打手势做出恭敬邀请的动作。
“两位大人请。”老者见两人不动,便道。
顾淮笙收回打量的视线,点点头就要上台阶,被云墨伸手一拦。
“嗯?”顾淮笙狐疑地看过去。
云墨道:“大人且慢,待属下先看看……”
云墨话未说完,常宅大门就吱嘎一声被人自里拉了开来,两人循声转头,便见常朔跨出门槛,提着摆子,小跑迎了出来。
“奴才常朔给顾大人,墨大人请安!”常朔打了打袖子,几步跑到顾淮笙跟前,扑通跪地就是个拜礼。
顾淮笙后退一步,方低头看向常朔,嘴角一勾,眼底便笑意浮现。
“常公公,好久不见啊!”顾淮笙也不叫起,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头:“许久不见甚是想念,还想着常公公这是去了哪里高就,没想竟是跑这世外之地躲清闲来了。”
“托顾大人福。”顾淮笙不让起,常朔跪了一会儿便自己起来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咱们做奴才的,就好比那攀墙藤,墙塌了,依附便没了,能一隅苟活,便是上天最好的恩赐。”
顾淮笙低头浅笑:“我看常公公这日子过得挺滋润的,想来,应是有了新依托呐,这攀墙藤啊,甚是顽强,一墙塌了,攀二墙,最懂得如何夹缝求存了。”
常朔笑容一滞,但随即就恢复如常:“许久不见,顾大人还是这般风趣。”
“拙嘴笨舌,哪敢当着风趣二字?”顾淮笙理理腰扣,话锋一转正色道:“不知常公公找本官来,所为何事?应该不是叙旧的吧,咱俩也没到那份儿交情。”
闻言,常朔便也正了脸色,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此处多有不便,还请顾大人里边小坐。”▂思▂兔▂网▂
顾淮笙瞥他一眼,抬腿就要进,被云墨伸胳膊拦着。
“无妨。”顾淮笙含笑压下云墨胳膊,径自走在前面:“走吧。”
云墨眯眼看向常朔。
常朔见状,笑着又是一伸手:“墨大人,请。”
云墨没有理他,眼看着顾淮笙已经跨进门槛,便大步跟了上去。
老者看了一眼两人,两步走到常朔身侧,正要说话,就被常朔抬手打断了。
“这是贵人,不可怠慢了,吩咐下去,把我珍藏的贡茶拿出来。”常朔说罢,敛襟就进了大门。
“顾大人这边请。”常朔亲自引路,却不是去客堂,而是领着往内院里走。
谁待客不去客堂是往内院引的?
云墨本就戒备的神经更加紧绷起来,握着剑柄的手也不由跟着加重了力道。
倒是顾淮笙神态自若,不见半点紧张之色,瞥见云墨的动作,还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放松一些。
两人的互动常朔亦是看在眼里,却仿若未见,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解释,很快就带着两人左弯右绕,到了最里面的一处小院。
院子高墙做围,便是这个季节,满墙的藤蔓依旧郁郁葱葱。
顾淮笙看到藤蔓的瞬间就忍不住笑了。
便是云墨,想到方才在外面顾淮笙与常朔那一番对话,眼下再看这满墙的藤蔓,亦握拳掩嘴,才止住了上扬的嘴角。
然而待走得近些,闻到空气中扑鼻而来的苦药味儿,两人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这院里住着的贵人常年体弱,全靠药给吊着,味儿大了些,还请顾大人见谅。”常朔一回头看到两人反应,笑着解释道。
“哦?”顾淮笙闻言挑眉:“常公公既然带本官过来,想来这贵人,应当是个熟人了?”
常朔却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旁的一句话也不接。
对此,顾淮笙也不介意,左右都到这里了,是人是鬼,进去见了便知。
然而进去后,一路从院子到屋里,却并未见到人。
常朔哈腰:“顾大人请稍候片刻,奴才这就去把贵人给请出来。”
顾淮笙跟云墨对视一眼,方点头,待常朔离开后,两人便自行转悠打量起来,刚一转身,顾淮笙就被墙上一幅观音坐莲图吸引了目光,下意识便走了过去。
云墨本来也要转身朝另一边去,看到顾淮笙的动作,便跟着走了过去。
“这观音坐莲图,可有不妥之处?”云墨仔细端详着观音坐下的莲盘,总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顾淮笙没有回答云墨,而是伸手摸着莲盘若有所思,不过碍于场合,却也没有深究,看了看,便目光微闪的收回了手。
“回头再说。”听到门外传来的轱辘声,顾淮笙小声提点了云墨一句,两人便转身面向门口,随即就见常朔推着一人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