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下外面都说袁基路荒淫残暴,朱瑙仁义宽厚。袁基路荒淫残暴是不假,可只用仁义宽厚来形容朱瑙未免太小瞧了他。这分明是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啊……
“陈功曹?”
陈武忙收回心绪,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朱御史放心,下官一定办妥此事!”
=====
公榜发出后,因有织造坊的例子在前,各行各业的匠人全都十分积极,不过两三天便有许多能工巧匠前来揭榜。
当官府告知他们一旦他们出售技艺后,他们的技艺会被公开给所有同行,一些工匠便打起了退堂鼓。毕竟是自己的饭碗,谁也不希望饭碗分给别人。
不过最终还是有许多工匠同意了出售技艺。毕竟官府出手非常大方,给的钱足够他们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不用他们再辛勤工作,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很快的,原本只被个别匠人掌握的精巧技艺迅速在蜀中广泛传播开,各行工匠的手艺都得到了迅猛的提升。一时间,商铺里售卖的器物、百姓家中使用的器物都得到了翻新。蜀中精妙的器物用具也渐渐被商人们带出蜀中,销往各地……
=====
延州。
谢无疾走上城墙,立于城头远眺沙场。寒风猎猎,吹得他的战袍飒飒作响。
千米之外,溃不成军的叛军如同打翻的米缸般无序地向四周洒落。而他手下训练有素的士卒们则如同一把把利刃,插入混乱的敌军中,斩出一条又一条的血路。
敌人的阵型已被打散,这已经注定是一场大获全胜的战事了。
延州城已被叛军占据了近一年的时间。如今终于被他夺了回来。这一仗打的其实丝毫不费力,之所以他今日才打,只不过今日才等到时机罢了。
打从朝廷放开兵权,允许各地自行募兵后,天下的局势迅速变得更加混乱。事实上自行招兵买马的并不只有被朝廷允许的地方大员,凡有势力又有野心的各路豪强都开始组建自己的军队。毫无疑问,原本各地的驻军与守军也开始自行扩张了。谢无疾便在其列。
先前碍于身份与军制,他手下只有五千兵马。又受到重重制衡,什么仗能打,什么仗不能打,什么仗得如何打,全都有人对他指手画脚。而兵权一放,他立刻脱离了从前的制衡,连连出兵,屡战屡胜,收降反军无数,又募来不少兵员。不过短短半年,他的人马已从原先的五千人迅速扩张到三万人了。
他如今正在逐步收复北方的失地。他的威名也已迅速传开,眼下北方人人都知道他谢无疾乃是军事奇才,是常胜将军。
沙场上,溃散的叛军越逃越远,渐渐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谢无疾淡淡道:“收兵。”
穷寇莫追,此战已终。
他的命令立刻被传下去,很快沙场上响起鸣金敲锣声。于是军队的阵型有序地回收,返头回城。
午聪站在谢无疾的身边,激动万分:“将军,我们又胜了!!我们把延州城拿下了!!”
城楼下的将士们也在欢呼雀跃,无比高兴。谢无疾只是弯了弯嘴角,便算是对此胜仗的庆祝了。
谢无疾道:“去城里的官府看看,若还有官员在,让他们过来见我。”
午聪得了命令,立刻要去找人。然而他还没下城楼,只见旷野上从东南的方向有几骑快马正在飞驰而来。他吃了一惊,忙提醒谢无疾:“将军,你看那里!”
谢无疾朝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也有些诧异。看那几人的穿着,也是他手下的士卒。然而看他们来的方向,竟是从晋州来的。
谢无疾道:“让他们上来见我。”
午聪立刻下去接人。
不多时,晋州来的士卒被带到城墙上。只见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身上甚至有伤,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谢无疾蹙眉道:“晋州发生何事了?”
那几人纷纷跪倒在地,痛哭道:“将军走后,晋州士绅勾结叛军,趁夜给他们偷开城门。我等被叛军偷袭,火烧军营。晋州……晋州失守了!”
此言一出,周遭正在庆祝胜利的士兵们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什么?又失守了?!”
“该死!早知道就该把那些混蛋都杀了!”
“畜生,畜生,畜生!”
他们在前方频频打胜仗,可后方的阵地却频频失守。之所以会有此局面,实乃因为谢无疾虽是军事奇才,却无治理之能,难以固守营地。只是这一点,将士们却想不明白。他们只能痛骂那些勾结叛军的士绅出气了。
谢无疾什么都没说,手按在城墙的砖上,指节泛青。片刻后,他扶住额头,难得显出几分疲态来:“我知道了。待大军回来,让所有军官立刻前来向我述职。”
第98章 师出有名
中午时分,陈武兴奋地来找朱瑙汇报事情。朱瑙正在忙碌,陈武站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通报的官吏才来叫他:“陈功曹,朱御史请你进去。”
陈武忙往里走去。
朱瑙就坐在堂上,见他进来,问道:“陈功曹,你找我什么事?”
陈武掩不住的激动,匆匆忙忙行了一礼,还没等朱瑙让他起来他便已迫不及待地开口:“朱御史,前几日有一个名叫铁五的铁匠来献策。说他发现了改良锻铁的方法。用他的方法锻造出的铁器比用传统方法锻造出来的要坚硬许多!”
最近他一直在与各行各业的工匠们接触。大多技艺报到他这里,他只要记录一笔,然后去主持普及的事情就行了。但一些特殊的技艺应当受到官府的重视,他就会整理出来上报给朱瑙。冶铁的技艺显然就是特殊的——而且是非常特殊!
果不其然,朱瑙听完这话立刻来了兴趣:“你验过了?”
陈武连连点头:“验过了!我让铁五打了一把刀,又从武库里找了五把官刀出来,和他打的刀互砍。所有官刀都豁口了,可铁五打出来的刀竟然连刃都没卷!”
朱瑙忙起身道:“拿几把刀来给我看看。”
陈武连忙出去安排了。
不多时,几把刀被送到院子里。
刀械是受到官府管制的,铁五是个民间的铁匠,平时只给人打制一些器皿。这回是因为他发现改良锻铁的方法来向官府献策,陈武才特意允许他按照官刀的尺寸打了一把刀,和真正的官刀进行比较。
于是乎,一名官差手持铁五打制的刀,另一名官差手持官刀,两人互相劈砍。刀锋连连相撞,火星四溅。撞了十几下后两人停下,持官刀的官差又换了把新的官刀,继续劈砍。
不多时,所有刀刃都已砍过,两名官差停下,将刀具全部送到朱瑙的面前请他验看。
乍一看倒也看不出区别,然而将每把刀端起来仔细眼看,便能看出差异来了。用铁五的方法打出来的新刀一连劈了好几把官刀,只在刀锋上留下了一些浅色印记。而那些官刀的刀锋则已变得坑洼,有的甚至已经豁了口。——铁五打的刀,显然要坚硬很多!
这样的武器若是用到战场上,不说是决胜的关键,至少也是势均力敌时的一个助力,对于士兵的士气也有很大的提升作用,关键时刻,更能帮士兵们保住性命。°本°作°品°由°思°兔°网°提°供°线°上°阅°读°
朱瑙验看完所有的刀,已是满面笑意,道:“我想见见那位铁匠。”
很快,铁五也被官吏带过来了。那是个年近六十的老铁匠,因常年劳作浑身肌肉虬劲,精神也十分饱满,若非满头白发,全然看不出年纪。
朱瑙和煦地问道:“你愿意将你的锻铁技艺出售给官府么?”
铁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朱御史仁义宽厚,草民愿将技艺献给朱御史。只要能为朱御史出力,便是草民的福分,草民不需要任何赏赐。”
在场的官吏皆十分诧异:官府那么丰厚的赏赐,竟然有人不想要?
待铁五细说缘由,众人才终于明白:原来这铁五有个女儿,从前被袁基路玷污过。铁五恨袁基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可惜一直没能寻到机会。后来朱瑙进驻成都,斩杀袁基路,弄得大快人心,铁五也从此将朱瑙视为恩人。不过那时候他也并未想到什么报答的方法。
后来由于朱瑙重视工商,在城里征求工匠们的技艺,铁五这才找到了报恩的方法。他打了四十几年的铁,其实很早就发现了一些冶炼的秘诀,他能够打造出比别人打造的更坚固的铁器,这让他打的器用一向卖得也比别人好。不过因为民间匠人不能打造武器,在此之前他也没想过能将自己的技艺用到武器的锻造上。他这次来献艺,只是想献出自己的技艺,多亏引起了陈武的重视,才想到能将这个技艺用在武器上。
铁五的改良之法其实并不复杂。民间早就有将生铁和熟铁配合,再经过杂炼生𫔄来淬炼的技艺。而铁五打铁几十年的经验,让他找到了生铁和熟铁配合的最佳比例,锻造时再经过渗碳,就能打造出最坚硬的铁器了。
由于铁五是来报恩的,他并不想要赏赐,还以为献上技艺就结束了。不过就算他不要赏,像他这样的人才朱瑙又怎么会白白将他放跑呢?于是在验看完刀具之后,朱瑙便立刻邀请他到官营的铁冶工坊中做事,并给他安排了一个官职和丰厚的俸禄。
这样的结果十分出乎铁五的意料。不过能为官府做事,也算是一种报恩,兼之有如此优厚的待遇,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没过几天,老铁匠便进入了铁冶工坊,将他的经验和技艺传授给铁冶坊中的匠人们,开始改造成都府军队的兵器……
=====
成都府内诸项事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其他地方的人们自然也不会闲着。不往远了说,就说近的,在蜀地的东南隅,同属成都府治下的黔州,此刻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刘不兴正在军营中视察,远远地有一名士向他兵跑来。
“将军!”士兵跑到刘不兴的面前,气喘吁吁道,“薛州牧他又、又来了。”
刘不兴听到薛州牧这三个字便觉得头大,不免皱着眉头“啧”了一声。
可人都来了,不见又不行。刘不兴做了几个深呼吸调节心情,随后转身向军帐走去。
到了军帐外,把军帐的帘子一揭,黔州牧薛宝灰果然就坐在里面等着他。
“刘将军。”见刘不兴回来,薛宝灰立刻站起来相迎。
刘不兴朝军帐里挥手示意,军帐中的人就接二连三地出去了。最后帐子里只剩下刘不兴和薛宝灰两个人。
刘不兴堆起满脸假笑:“薛州牧怎么又来了?来来来,我们坐下说吧。”
薛宝灰也是一脸皮笑肉不笑:“这不是刘将军迟迟不肯给我答复,我才只能‘又来’‘再来’‘再三来’了么?”
两人各坐一边,刘不兴叹气道:“薛州牧,不是我不肯答复你,实在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必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