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另一人,却为了沈淮,来向他寻仇。”
江清枫道:“施南月?”
“师傅,您知道他?”赵绪纳罕师傅竟也知道施南月。
江清枫漠然道:“你在朝中,我总不至于两耳不闻。”
赵绪苦笑:“徒儿愚钝,一时竟也想不起什么法子解了这心头之患。”
睨他一眼,江清枫冷然道:“你的心头之患在东宫,在太尉府,而不在那监栏院。”
一时无法应答,赵绪觉得自己在师傅面前,从来都是如稚子一般,被看得清清楚楚。
“莫要以为如今你与太子同为监国便是与他有了一争之力。记得,如今东宫稳固,只要太子不犯下无法饶恕的重罪,将来的皇位,就绝不会是你的。”
如金石敲击,振聋发聩。
赵绪忽然感觉自己回一趟岐山是在恰当的时间做了一件最恰当的事,他之前还担心自己不在长安会生出事端,但现在觉得,即使有什么麻烦事儿也是值得的了。他这几年来韬光养晦,但始终无法再进一步,究竟碰到了什么瓶颈,自己却始终无法探到。
连日来江清枫对他要求甚严,自兵法,剑术,再到谋略,无一不挑剔,而赵绪却觉得自己似乎慢慢摸到了那层阻碍的铁壁。
赵绪默然静思,随后认真道:“徒儿受教了,今后定当居安思危,不敢一日高枕。”
顿了,又小心问道:“师傅您这些年也在关注朝政么?”
赵绪自以为是知晓江清枫的性子的,他心头有些不解——师傅不是最厌恶这些庙堂之事么?以往赵绪给他写信时,都是刻意不提朝廷的事的。
那…师傅又怎会对朝中形势掌握的那么清楚?
目光落在了那尾古琴之上,修竹在蓦然柔下的眼波里,似模糊了些。江清枫叹道:“不这么的话,怎么报仇……苓…你娘不该枉死。”
赵绪心头一动。
“师傅……这些年,是您在暗中帮我么?”他早就察觉有人在默默助他,但却总是无从找寻。
江清枫微微颔首。
赵绪忍不住追问,直奔主题:“您,难道已经查出是谁陷害我母族了吗?”
江清枫眸子变得愈加幽深,唤他走近一些,
他俯下去在赵绪耳畔低语,慢慢道出那个答案。
心陡然落入千丈深渊,即使早有猜测,但也敌不过事实的残酷。
尽管压抑着,但赵绪仍是从心底里感到发冷,他就说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人敢怀疑。
是啊,怎么能有人会怀疑呢?
……………………
赵绪走出门的时候,面色是一种不正常的白,失了血色,像上好的丝绸,柔顺纤巧,却没有生机。
山上层层叠叠的枝桠遮住了惨淡的日色,投出一大片阴影,江云涯正在树下耐心地擦拭他的刀。那柄刀,通身漆黑,与他的主人一样是沉寂的,看着冷淡到无情。
刀剑无情,人却是有感情的。
江云涯抬头,陡然见他神色,心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起身,有些慌乱了,去揽着那个苍白的人。有风吹过,携起枝头上几片树叶,落在静静拥着的人头上,如木雕一般,谁都没动。
心情明明暗暗,像天际的云,不知要飘到哪里去。没有着落点,没有安慰,总是感到心慌,江云涯很久没见赵绪这样子,上一次大概是在十年前,赵绪下山,去接受本属于他的命运。
肩头传来湿润而温暖的感觉,涩涩的,江云涯轻轻地将他的头抬起来,见两道未干的泪痕。
他哭了。
竟然…怎会…
赵绪像是野林里受伤的小兽,本无拘无虑,即使有着忧愁,也知道一切终将开朗。而现在一切的坚持都被瓦解,过往似乎成了笑话,冰冷的,嘲笑着他。
他不说,江云涯便不问。
怀中人哽咽着,在男人宽阔有力的胸膛上,肆意流着本不该他流下的泪水。他受够了伪装出百毒不侵的样子,不是没有事情能够把他打垮,只是被击倒之后的谈笑风生,若无其事最让人疲倦。
累了。
一切的委屈,如洪水般宣泄出来,便雁过无声。被江云涯的怀里遮住的脆弱,转瞬间就消逝了,唯有眼角的红痕昭示着,这并不是虚幻,刚才一切确实是真实的。
“大了还是喜欢哭鼻子呀。”江云涯在他耳边低语,轻抚着他冰凉的发丝。
赵绪已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但声音还是闷闷的,小声道:“我没忍住,以后才不这样。”
江云涯道:“不必忍——以后,都不必。”他看着他,眼神如圣徒般虔诚而温柔。
心头似轻羽拂过,温温柔柔的,驱赶着原本的悲伤。
赵绪回身抱住他,把头继续埋在他怀里。
“咚”地一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循声望去,是秦衡。秦衡此时手忙脚乱地,在他的药箧,里面的药有的洒在了地上,虽然包着纸包,但也让人心疼。
微妙地,有点尴尬。秦衡不过是来找江云涯试药,就看见树下抱着的两人。
青天白日的,真是——有伤风化!秦衡手一抖,随身的药箧便掉在了地上。
“你们,继续继续…就当我不在哈。”秦衡一壁捡着,一壁道。
而两人早就松开了,赵绪赧然一笑,道:“秦师兄,我来帮你。”
很快的,三人一同,就将药箧里的药材都理好了。
秦衡让江云涯坐着,自己拿出了一个银盒,开启,里面是青山兴绿色的几近透明的膏体。
“也许会有些疼,涯哥你忍一下。”秦衡说着,小心翼翼地把那药膏抹在江云涯的眼睛上。
“嘶——”极轻的,吸了一口气。
江云涯只觉眼上初是清凉舒服的感觉,陡然像点起了一把火,火辣辣的烧了起来。而他向来心性坚忍,只是刚开始猝不及防的一下,让他发出了些许声音,之后,便是一片寂静了。
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他们都紧绷着神经,生怕下一秒便宣告他们的前功尽弃。
待药膏都涂抹完,赵绪竟发现自己额上已是一片细汗,再看,江云涯也是一头的冷汗。他拿了一方帕子,给江云涯拭去额上的汗水,因男人还不能睁开眼睛。
“秦师兄,要等多久?”赵绪问。
“一个时辰罢,今日每日都要涂上,并熬两副药,早晚服用。”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但对于只能干坐着什么都不能做的人倒像是种折磨。赵绪怕他闷,就拉着他说话,秦衡也在旁边,磨着他的药粉,时不时接上他俩的话。
聊着,谈到了一件算是重要些的事情。徐敬言来信说徐昭去参加了今科的科考,竟是一举得了探花,令天下瞩目。
赵绪叹着,道自己当初十四岁时,还想着怎么偷山下老伯家的枣儿呢,怎么人家就都成了探花了。
江云涯嘴角勾着笑,但不语,倒是秦衡替他说了:“你从小就一肚子坏水,那点聪明才智就用到调皮捣蛋上了,哪干正事?”
赵绪本黯沉的心情,被这一闹,也慢慢掩藏在深处了,与他说笑。
徐敬言信中虽是报喜,但颇有不平之意,字迹都写的有些潦草。他道本来徐昭应是状元郎的,硬是因为年纪太小被压到了探花。施南月当时恰在圣上身边,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徐小公子如此好相貌,不做探花可惜,便圆了所有人的场儿,让徐昭的名次定了下来。
那状元郎是周家的远房亲戚,都以四十多岁的年纪了,还和小孩儿抢状元,真是老不羞。赵绪看着他泄愤似的不平之语,一笑置之。-思-兔-网-
也不是人家要争,而是他身后的背景让他不得不争。
人,总是向前看的,谁不想攀个高枝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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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回京
山中无岁月,转眼间,两人已回岐山将近两月了。
远离京都的喧嚣,每日听松涛声,置身云海间,自有一番超脱的怡然乐趣。而他们终将还是要回去的,继续走完未竟的路。
江清枫和往常一般,像他们未曾离开,也不会离去,只是独自做自己的事。三人不敢打扰。
秦衡和他们本就熟识,就算相隔多年未见,这些时日也让彼此重新熟稔起来。并且,秦衡见惯了他们旁若无人的样子,不复当初那般惊讶了。
其实这也不是他二人不收敛,只是,许多动作都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下意识地便做了,没想太多。赵绪觉得自己和师兄完全没有秦衡想的那般开放嘛……,他们都好久没做那档子事了。
想着,赵绪不禁心中郁闷,长叹一声。
师兄体内的毒素还未清除,秦衡也直言道让他们这段时日不要做那事,以免让赵绪也染上毒素,说着,他倒是不担心江云涯忍不住,只是看着赵绪若有所思。赵绪气恼,拂袖就不理他二人了。
自己难道有表现出来吗?
就算想,……那不是还怕被你们听见么!
日子就这样既难熬又开怀地过了下去,赵绪这几月被江清枫训得浑身都感觉轻快了不少,一摸身上,硬邦邦的,小腹上码的整齐结实的六块肌肉。刚发现时,喜不自禁,夜里就窜到江云涯房里让他摸,又惹了不少火,只得大半夜的舀了凉水来泼,暂且不表。
江云涯自那日见赵绪失魂落魄的模样之后,就再无见过他那般了,俊朗的青年眉眼间云舒风清,似从没阴翳遮盖,只是夜间常偷跑到他这边,总要紧紧搂着自己才能安睡。
这日,三人整顿行装,已是打算下山,前往长安。
江云涯身上的毒已清的七七八八,只要再服一段时间的药,便可以恢复了,而赵绪已离京两月,断不可再拖下去,只得回去处理积压的事务。秦衡出了平遥,自是打算云游四方行医的,便提出与他们作伴,打算先去长安得一个名头。
因此,三人选定了五月初五,端午这日下山。
山上飘着沾衣欲湿的细雨,绵绵如线,谁都没有打伞。眼前雾蒙蒙一片,分不清是雨丝还是眼底的水气,江,赵二人频频回首,看着远处身着灰色道袍的人,渐渐缩成了一个点。
他们下山前,江清枫只是淡淡道—去吧,便没再说什么了。
山遥路远,一别不知又是几年,两人心中萧索,但面上仍微笑着,道自己将会保重,断不让他失望。
与他们不同,秦衡心情是很雀跃的,他老早就想去繁华热闹的长安城玩玩,但他师傅管的严,未学成之前都不许他踏出平遥半步,因此只得作罢。两人路上,倒是因为他,冲淡了不少离愁。
不同于山上桃花绿柳的清秀景色,长安城的美是恢弘的,城墙上的落日将砖瓦染成金色,昭告着这个古城的骄傲。
江云涯与他们不是一路进城,因此,便由赵绪带秦衡回府。
秦衡面上淡然,但心中却是惊叹,一壁看着星罗密布的市坊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