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
他的剑,从来没有侠义,只有杀戮。
花生因了他的点头,高兴地不能自已。他就知道这个中原来的穆公子,肯定和那些绣花枕头不一样,往后自己就是大侠的小弟了,谁也欺负不得,要是……哪天给公子收拾床褥,还能捡到一本武功秘籍,那就再好不过了。
穆千山不知小孩儿在想什么,但看他兴奋的样子,不去扫他兴致,任他叽里咕噜说各种武侠话本儿了。
夜间,穆千山去烧了热水来洗漱,一回屋就看见花生正在小心翼翼地在拔剑。
“不要碰剑。”穆千山微微皱眉。
“公,公子,我就看一看,再不敢了…您饶了我罢。”花生一听见他的声音,吓得连忙把剑放了回去。
穆千山看小孩那般畏缩的样子,知是他误会了自己意思。可他不善言辞,只得尽量放轻语气,说“会割到手。”
“…啊”
小孩儿愣了,反应过来后忙把热水端过去,让他洗漱。
花生心里暖得要化了。虽然公子似乎很无趣,经常看着窗外的湖水都能看一晚上,但他一定会努力让公子的生活变得有趣起来的!
至于之后,某个做着武侠梦的小孩儿,在某天早晨忽然发现自己枕头旁,放了个几乎和穆千山那柄一模一样的木剑时,会有多激动,暂不再表了。
第四十二章 公子不会笑么
接近半年的时间,经历了内乱迁都等一系列大事后,西突厥国内刚刚平静下来。而新王在此时又做出一个重大的决议——出兵攻打东突厥帝国。
东西突厥联军解散之后,唯留东突厥一军与雍国作战。东突厥的可汗好大喜功,似乎不知道韬光养晦的道理,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硬是与雍军死拼,到最后落得伤亡惨重。
如今,东突厥放弃进攻雍国的计划,撤军驻守鄂尔浑河流域,准备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知道了这个讯息,哥舒信半开玩笑半是抱怨地说附离这上任的一把火烧的时间也忒长了些,要名垂千古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儿。
附离知道这家伙是懒得去带兵打仗,在冰鉴里拿了一囊新酿的御酒便扔给了他。
哥舒信利落地接过那一囊酒,闭着眼闻了闻,心知他是已经定了这事,便谢了他的好酒。
“此番倒是可以去消消暑了。”
东突厥虽与西突厥国土接壤,却是终年严寒,不同西突厥一般处于茫茫大漠之中。
哥舒信边无奈地想着这一战又不知几年,边说:“东突厥与雍朝此战之后,总归是苟延残喘,你何必急这一时?”
附离展开一副东西突厥全境的羊皮地图,手指慢慢滑过两国的边界线,说:“两百年前都是一家,我来灭他们,总比旁人来灭的好。”
哥舒信虽生性懒散,却也不免跃跃欲试。若真能一举统一东西突厥两部,来日也是史册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消说此议一出,又是如何一番轩然大波。在周周旋旋,把那些主和派的顽固说服之后,附离终于可以开始筹备他的计划。
他发现自己确实是激进了些。如今国内初定,便大肆征兵去攻打东突厥,可以说是失之准备了。
但真要重新选择,附离同样也会如此决定。因忌惮而放弃机会,不是他的性子,附离更喜欢发掘危险里的乐趣。
穆千山还和以前一般。若有要解决的人,便失踪几日不归,若没了事儿做,便在林子里教花生练剑,听他絮絮叨叨地讲各种话本传奇。
附离每天都来穆千山这里,与他说最近的战事情况,还有和朝堂上那帮老狐狸周旋的趣事。穆千山有时会回他几句,他跟着赵绪许多年,这些事儿都了熟于心。
更多的时候,他们不怎么说这些政事,只是在一起拥抱,亲吻,还有**,附离会在他耳边呢喃般说着温柔的情话。
他们总是弄得很激烈。都是习武之人,彼此的身体都很柔韧,就算用到许多常人做不到的姿势,也不用担心会伤到对方。附离总是有很多手段的,穆千山也由他,两人对对方的身体都了如指掌,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知道想要什么。
有时候附离批公文到了半夜,他们便什么都不做,静静地躺在一张榻上揽着睡觉。
花生也慢慢习惯了王每日都来的样子,他那些以前的伙伴都很是羡慕他能跟在公子身边,这样既可以每天都能见到可汗,又能吃到很多御厨的糕点。
穆千山有时候会失踪几天,带着一身的伤回来。刚开始的时候小孩儿没见过这阵仗,吓得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到后来慢慢习惯了,会熟练地给他上药绑绷带。
公子是除恶惩善的大侠,身上肯定要有伤疤的,花生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他也要成为一个有伤疤的男子汉。
日子过得总是很快,于花生而言不过是吃冰雪冷圆子到桂花糕栗粉糕的差别。听别人说,现在和东突厥正打得厉害,两军在一个什么斯里山附近缠着呢。王也比以前更忙了,每天刚来坐了一会儿,便要接着去书房批阅军务了。
花生很疑惑为什么公子总是一个样子,王来了也不激动,王不来的时候也不难过。可汗以前偷偷地跟他说是公子以前受了伤,不太会控制表情,所以不怎么笑。但花生觉得可汗是在哄自己,要不然为啥小声说不让公子听见呢?
再说,那次可汗不小心绊倒的时候,公子就笑了呀。
第四十三章 哥舒琰
与中原不同,突厥人世代逐水草而居,以畜牧,射猎为业,故而民风重武,推崇强者。在此间,汉人通常被认为是弱不禁风,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存在,只会被人所看不起。
而自穆千山到了这儿之后,却极少有人去找他麻烦。练过武的人都知道,这个汉人看着虽不是十分魁梧,却身姿挺拔,下盘极稳,总归不是轻易欺负的了的。故而穆千山虽住牧匙处临湖,处于中心,却也很少有人打扰,得了清净。
有一个例外是,离得不远的那处院子,是一个汉人女子居住的地方。那女子是淮扬人,操一口吴侬软语,常做了些香糖果子或者芝麻糖酥之类的,便送一笼来。花生最喜欢吃那些糖酥,每次见了都喜笑颜开,故穆千山也就都收下了。
异国他乡,能听到熟悉的乡音不易。大多数时候,常常在湖前碰见了,便坐一处说说话。
其实基本上是那女子在说,穆千山时常应一句礼貌回应。
附离最近常常说穆千山比以往要容易亲近了,至少,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那女子谈吐不凡,举手投足间满是大家闺秀的风度。她说,她姓苏,本来叫苏婉清,现在叫了卓雅。
江南的苏家,是制茶世家,薄有名气。苏家的大小姐,彼时青春正好,言笑晏晏,于采莲的乌篷船上遇见了前来游历的异国世子。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本是一段话本般令人惊叹的初遇。
苏婉清人如其名,是最地道的江南女子,不同于突厥女子的美艳热烈,她美得很是恬静。
她总是很娴静地说话,只有在提及故地时,才有一丝淡淡的悲伤。
“我那时已有了婚约,就偷偷从家里逃了出来,跟着他来了西突厥。这一别多年,未能在父母身边尽孝,真是莫大的遗憾。”
“不想回去?”穆千山看着远处一边嚼着糖酥一边放风筝的小孩儿,蓦然问了句。
“不回去了,苏家的姑娘,早已身体染恙,不幸辞世了。”如同诉说一个过往的故事,女子的声音平静如水:“你心里可能想我这样不值得,但当初我便是知道的。阿史那族,向来与阿史德族联姻……他不会娶我的。”
“……”
穆千山半晌没说话,几乎让人以为他没在听了。
“现在呢?”
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自他来到西突厥,附离便没到过其他人的地方。┇思┇兔┇网┇
“淡了,这么些年什么都淡了,没了谁还能活不下去了?”苏婉清笑了,说:“我现在真的很羡慕你,但又怕你和我一样……”
那个人要是喜欢谁,便是真心的喜欢。他喜欢你时,你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那个。等到情淡了,各自都说着好聚好散,但到底忘的了还是忘不了,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两人坐在湖旁的亭前,静默地看着湖面。远处的花生忽然急慌慌地跑了过来,哭丧着脸。
“公子!我的风筝断了!!”
湛蓝的天上,制成雄鹰形状的风筝飘向远方,慢慢地凝成一个点。远处喧闹的声音越来越近,一行人簇拥着一个身着突厥服饰的红衣少年而来。
那少年面容极是俊秀,天生便是雪肤蓝眸,额间的一缕长发被编成了辫子,串着金珠,在阳光下映得耀目不可直视。
穆千山眼力极好,方才就看见那条风筝的线是被一箭射断的,而那嘻笑着而来的美少年,手中正握着一柄雕刻华美的金弓。穆千山皱了皱眉,他素性不喜与人纷争,便要带着俩人离开。
花生在一旁小声的说这是哥舒特勤,哥舒琰,是可汗的表弟。
苏婉清也点点头,道这哥舒琰是叶护大人的亲弟弟,在宫中随意惯了,还是不要惹他的好。
众人都存心避开,但有时候麻烦不是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哥舒琰早就看到他们一行人在湖前,见了自己却要走,便远远的用突厥语喊了一声。
苏婉清和花生听见之后,脚步停了,犹豫道:“他在让我们留下。”
穆千山自顾自继续走,两人便只好跟着他。
那边的哥舒琰见他们不理自己,又往前走了几步,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你们,别走,听不到吗?”
穆千山置若罔闻,脚步不停。
哥舒琰这边人声喧闹,随行的突厥侍从纷纷说道这汉人怎么这般不懂规矩。哥舒琰自幼便没人敢把他的话作耳旁风,这一下又气又恼,拉开金弓,便对准了远处那人。
叮铛一声,纯金箭头应声而落。穆千山面无表情地抽出长剑,把将要落到花生后背上的箭挡了下去。
少年冷笑一声,旋即又抽出三根箭矢,根根都对准了穆千山,却又一一都被挡了下来。
哥舒琰看自己射出去的箭竟无一命中,不由得面色一赧,气愤道:“你,不就是仗着可汗哥哥最近喜欢你吗?别走!”
波那湖前,两行人离得不远,已剑拔弩张。
苏婉清顿了顿,还是转了身,走到少年面前,款款行了礼后轻声用突厥语与哥叔琰致了歉。
“要他来说。”哥叔琰并不打算罢休,湛蓝的眸子里甚至氤氲着水汽,像是委屈极了。
远处匆匆忙忙又跑来一个人,像是哥叔琰的侍从,见了这阵仗忙凑到少年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像是在劝他。
而哥叔琰似乎看着更委屈了,皱着眉头,置气道:“一个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