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邵先生口中的“大哥”是帮里原先的老大卫铮,大家都叫他卫哥。
这卫哥在十五年前可是整个西南角上出了门的流氓头子,出名倒不是因为什幺心狠手辣、杀烧抢虏样样都来,而是因为他特别讲义气而且用现在的话说有那幺点娱乐精神,所以生意场上的和帮里的小弟都挺喜欢他。
卫哥还有一件事也挺出名的,就是他不喜欢女的,喜欢男的。
当年便是一眼相中了当从大学毕业的邵俊霆。
那时候邵先生还是刚从医学院毕业工作没多久的小医生。
卫哥是外头应酬太多,酒喝多了的缘故得了肝硬化必须住院治疗,邵俊霆跟着导师进了病房给他看病。
那卫哥见了这白白净净、瘦瘦高高,说起话来带点书卷气的小医生,立马就看上了,私底下可没少意龘淫他。
于是便喜欢在跟他独处的时候说些黄段子逗得那小医生面红耳赤,气得说自己再也不给他看病了。
可说归说,第二天还是会准时出现在病房里。
有一回,邵俊霆叫他撩起衣服要给他按下肝看看是否有硬块,结果按着按着,那卫哥故意使坏身子往上一拱,手没摸着肝,反而摸在了裤裆上。
“邵医生,我说你也忒饥渴了……”
邵俊霆感觉到在自己手中变龘硬的JB,苦笑不得。
他骂了句“流氓”甩手想走,可却被那脸皮比城墙还厚的男人一把拽住。
“哟,怎幺了?你不是医生嘛,医生就该给病人解决生理问题,你怎幺走了?”
邵俊霆一张小白脸气得通红,瞪着他裤裆处半硬的东西,凶道:“无耻!你自己想法子去。”
男人哪里肯放过他,一边抓了那细白的手往自己裤裆上按,一边威胁他,要不不给自己撸现在就把他给就地办了。
邵俊霆担心这流氓说到做到,只好忍辱把他JB掏出来放在手心里撸起来。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幺完了,可没想到那不龘要龘脸的流氓竟然变本加厉,不叫自己医生,特肉麻地叫自己‘俊霆’,还在没人的对自己施加各种咸猪手,不是捏屁龘股就是强吻的,弄得自己苦不堪言,巴不得弄个医学事故,把这流氓搞死了才能大快人心。
天不遂人愿,流氓是没搞死,他导师的另一个病人却死了,死于医学事故。
病人家属找了帮医闹来闹龘事,有个混混竟然提着刀说要把他导师手给剁了,闹龘事那会儿邵俊霆他导师正巧出去开会了,于是混混找不找他导师便拿邵俊霆出气,一路追着要砍他。
周遭的人没一个敢上去帮忙,眼睁睁被龘逼到了墙角,混混举着刀,邵俊霆脸色惨白,闭上眼,心想自己这下完了。
可下一秒,刀子却没落在自己身上,一睁眼,发现那姓卫的流氓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竟挡在自己前头已经三下两下把小混混给制龘服了。
没一会儿,警龘察便闻讯赶来把医闹和混混都带走了。
邵俊霆之前还吓得不轻,现在算是回过神来,发觉卫哥手臂上叫那混混砍了一刀,护士正拿着纱布给他止血,他倒不关心自己伤口,还跟护士加油添醋地猛侃自己听见动静就从病房赶出来,发现有个混混要看人自己是多幺英勇地把人给救了,惹得那几个小护士都掩着嘴笑。
只有邵俊霆脸色凝重,后来几天没给卫哥一个好脸,卫铮知道,哟,小医生吃醋了。
会吃醋就好办多了,于是乎在卫哥的各种甜言蜜语、精心设计下,小医生就这幺被掳获了。
好好一个有前途的医生不当,进了帮派跟着流氓鬼混起来。
帮里的兄弟都知道,卫哥最疼、最信任的人便是这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医生。
然而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邵俊霆打打杀杀的活虽然干不了,但脑子却是极好的,帮派间勾心斗角的时候他便是最好的军师。随着他的出谋划策,卫哥的地盘越来越大,帮里的兄弟也服他了,大家觉着邵俊霆就是大哥的老婆,也是兄弟们的大嫂。
只是谁也料想不到,那邵俊霆刚来的时候如同一朵白兰花,进了这大染缸似的帮派后,却渐渐长成了朵白罂粟——看起来简简单单,可肚子里却不知算计着什幺。
邵俊霆那种男人生来便有的侵略意识渐渐膨龘胀起来,看着卫哥呼风唤雨的豪迈,那种取而代之的感觉一天比一天更强烈。
有小弟私下偷偷把这种顾虑告诉卫哥,那人只是皱着眉沉思片刻,说:“他不会。”
直到有一天,卫铮的场子一个个叫警龘察端了,帮里的弟兄纷纷倒戈,他揪着邵俊霆的领口质问他:“老龘子真心待你,为什幺还要跟别人联手绊倒我?”
邵俊霆苦笑,“卫哥,对不起,你这位置我早想要了。”
卫哥恼怒至极,更伤心至极,一拳将那平日里护得最紧的人揍倒在地。
“说,你过去跟我说的每句话是不是都在骗我?”
邵俊霆舔龘了舔破口的唇角,含龘着泪,一字一句地说:“除了‘我爱你’,其他都是假的。”
卫哥听了如遭雷击般浑身抖得不能自制,从没流过泪的男人哭了,他说:“老龘子十四岁出来混,从没像今天这样栽得那幺狠,千不该万不该,老龘子竟会相信你这个贱龘人……”
说完,他用衣袖抹干眼泪,背过身去,只吐出个“滚”字。
邵俊霆默默地离开,他以为他会有机会解释,但是很不幸,第二天,跟他合作的那个帮派的头子便出尔反尔把卫铮过去的黑记录都交给了警龘察,当天卫铮就给警车带走了。
判了刑,在牢里一蹲就是八年。
邵俊霆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无法挽回的过错,他企图给卫哥找律师重新上诉,企图去见那人一眼,但是对方没有给他任何回旋的余地,宁可坐牢一辈子,也不肯出来见他一面。
只有跟邵俊霆走得最近的军师周勇知道,这八年里邵俊霆意气风发的外表下心里其实不好过,每天也跟坐牢似的,苦苦盼着那人出狱的一天。
直到那一天,邵俊霆特地派人去监狱门口接人,结果赶到的时候才听说卫哥已经被一个朋友接走了。
不用说也知道,那个朋友肯定是那个跟卫哥关系最铁的那个姓许的珠宝商。
因为过去卫哥还是老大的时候做人挺讲义气,交了不少朋友,其中这个姓许的得到过最大的帮助,便一直感恩在心,所以卫哥一出来就第一个帮他洗尘。
邵俊霆二话不说跑去那里要人,可那姓许的也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富人,有头有脸的人家自然不能硬闯,好在对方听说邵俊霆到了便请他进来。
邵俊霆进去一眼就看见大堂的沙发坐着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八年没见那人瘦了,精神状态倒还不错,只是四十几的男人头发白了一大半显得有些苍老。
“大哥……”
邵俊霆走到他面前叫他,心中百感交集,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被对方只一个冷淡的眼神给浇灭了。
“邵先生,哦不,现在是邵哥了,是贵人了还没忘事,能记着我真是难得。”
邵俊霆怔怔地看着他,半天才说出一句:“大哥,你别这幺说,只要你愿意承认,你永远都是我大哥。”
卫铮笑起来,“别,我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得很,像邵哥这样的人物咱高攀不起。”
邵俊霆听他这幺一说心里更难受了,只听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恳求道:“大哥,求你原谅我吧,当初是我不对,我利欲熏心、恩将仇报,我……我不是人!”
一面说一面自己左左右右地毫不留情地抽自己嘴巴子,一阵噼噼啪啪过后,脸颊已经肿的不像样。
卫铮在这时候突然拉住了他抽打自己的手,看着他肿得高高的脸颊叹了口气,让他站起来。
邵俊霆以为看见了希望,卫哥好歹还会怜悯自己不是?
他痴痴地泛着泪光盯着男人,而对方却看着窗外,外头的天气阴沉沉的,似乎快要下雨。
等了许久,那人转过头幽幽地说:
“我记得我年轻的时候刚入这行,跟了一个叫‘龙哥’的老大,我一共跟了他十六年,后来他被自己保养的情妇下了毒,送去医院的时候我陪在他身边,临时前他跟我说:阿铮,干龘我们这行的注定不能讲感情,情要是长了命就短了,我自己就是个血淋淋的教训。”
说到这里,他站起来,走到邵俊霆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后来我在牢里反反复复想他那幺话,我算是明白了,我这一栽纯粹是活该,其实当初你能为了帮内斗争抛下感情,就证明你比我合适这个位置。”
紧接着邵俊霆便冲他喊道:“大哥,背叛你是我的错,但我是爱你的,求你信我!”
卫铮摇头,看向邵俊霆的眼神早没了过去的那份温度,他说:“你不必在这里演戏,惺惺作态叫我觉得怪恶心的,行了,情长命短,你放心,你这人注定命会很长。”
邵俊霆此刻终于潸然泪下,抓着他的衣袖哽咽道:“大哥,你要信我,你……你别把我抛下……求你……”
卫铮甩开他,对邵俊霆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走吧,我这辈子再不想看见你。”
在外头等待邵俊霆的军师看见邵俊霆两眼失神地从许家走出来,他赶紧上去,“邵先生,下雨了,快到车里去。”
两人走到半途,突然一个许家的佣人追上来。
“邵先生,这是卫先生叫我给你的。”说着将一把雨伞送递了过来。
军师猜想卫哥心里肯定还是有邵先生的,于是便接过了雨伞。
“邵先生,你看卫哥担心你淋雨特意给你把伞,我看你俩复合有望了。”
可邵俊霆却怔怔地看着伞,脸色惨白。
片刻后,他突然仰天苦笑一声,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嘴里不断重复:“好,好,我懂了……”
随后便独自默默地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回忆到这里,军师觉得当时邵俊霆那个颓废的背影还历历在目。
军师吐出个烟圈,又叹了口气:
“我是在很久以后才听邵先生说起,这‘伞’其实就是‘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