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金盏菊的每一片花瓣照得越发晶莹剔透。
仔细去看,还能看见花瓣其中细密的纹路。
不过也还好,郭家屹这个人,严塘已经不在意了,只不过是有些浅淡的恶心罢了。
还好不是另外一个。
是另外一个,严塘见到他,大概都要觉得自己会恶心得吐出来。
严塘收拾好自己的思绪,继续埋头苦干,踏实工作。
他还有厚厚的一叠档案都没看完。
严塘是一个隐形工作狂。
但凡是他投入到工作里了,周身又没什么值得牵挂的了,譬如艾宝,他就能立马进入浑然忘我的状态,脑子越动越灵光,手上签字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一直到三点了,郭家屹准时在门口敲门了,严塘才回过神。
“请进。”严塘放下手中的笔,顺便按揉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郭家屹换了一身衣服。
他的上身是米白色的毛衣和一条薄的格子围巾,下面是深棕色的毛呢裤,裤腿笔直,在脚口那里收了点,他脚上则是踩着一双浅棕的短靴。
整个人看起来都温暖而干净。
也许和他长年学习艺术有关,郭家屹不论是穿搭还是气质,都带有几分艺术青年特有的忧郁与颓废。
这股忧郁与颓废,严塘很熟悉,在郭家屹的年少时代就已经存在。
再加上郭家屹特有的消瘦的背,与总是苍白的脸,他在人群中总是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像一朵被雨打湿的病梅,也像一朵沉默的水仙。
“严哥……”郭家屹走到了严塘的办公桌前,他有些踌躇,似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严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边的沙发你可以坐,”严塘说。
他看着郭家屹走了过去,又忽然想起艾宝的软垫还在上面,“但是不要坐在那个垫子上面,那是宝宝的。”
他补充说到。
郭家屹的身体僵了僵。
他看了看沙发上那个黄色的海绵宝宝软垫。
其实一看就想得到,这不会是严塘自己用的。
“宝宝?”郭家屹坐在了海绵宝宝垫子的一旁,“是今天中午和你一起去吃饭的那个吗?”
严塘也是顺嘴把“宝宝”说了出来,他喊艾宝喊宝宝已经习惯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
“对,”他点点头,“有什么问题请小声一点,他在旁边的休息间里午睡。”
郭家屹这下诧异了。
他原本以为严塘说的下午陪那个少年睡觉,是随口胡诌的。
“……睡觉?”郭家屹看着严塘,“他不是你公司里的员工吗?”
他以为严塘和那个小少年是什么办公室恋情。
严塘看郭家屹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
“不是。”他言简意赅地回答。
严塘已经不想再和郭家屹谈论和艾宝相关的问题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麻烦快点说,你只有二十分钟。”
郭家屹垂下了眼帘,这让他身上那种无端忧郁的气质更甚。
用不着严塘提醒,他自然知道自己只有二十分钟。
他走到前台时,前台的工作人员已经满脸微笑地不断重复很多次告诉他了。
“其实,我也没什么要问的……”郭家屹抿了抿自己的嘴。
他抬起头看着严塘,“我就是想邀请你,严哥,来看看我的画展……”
严塘有些疑惑。
“因为这个事情?”他把手中的签字笔收好。
郭家屹点点头。
“只有这一件事情。”他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
“严哥,我也知道,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再多的纠缠对你来说,都是一种困扰,”郭家屹说,他用含着秋水的眼看着严塘,“……我也知道,以前是我的过错……是我和——……”
严塘突然打断了郭家屹的话,“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看着郭家屹的神情充满平静,“伤害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郭家屹张了张嘴,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但是严塘并没给他机会,“如果你是觉得很愧疚,这么多年过后,来给我赔礼道歉,实在没那个必要。”
“你也好,他也好,对于我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了。”他说。
郭家屹看着严塘,他的目光悲切又哀伤。
像一只垂死的天鹅看着湖边的柳树。
“郭家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你的画展,我不清楚其中有什么意义,”严塘凝望着郭家屹,接着说,“若是你觉得这是一种对我的道歉,那大可不必,你们两个不再出现在我面前,已经是最好的一种道歉了。”
郭家屹盯着严塘的眼睛。
严塘的眸色很深,里面黑压压的一片,看不见其中的光亮,也瞧不清里面是否有什么涌动的晦暗。
他的眼里静极了,似乎是有千万座海底的峭壁,在其中静默。
郭家屹无法测量这些悬崖陡壁的深度。
“我……”郭家屹还想说什么。
可是他发现,他一张嘴,他的眼泪就已经掉下来了。
“对不起,严哥……”他断断续续地说,“这么多年……我,我真的、真的很想念以前,我和你在一起的那几年……”
“那时候的你已经好高了,只比现在矮一点点,我们从一起从学校后门的榕树,跑到前门的门卫室。”郭家屹仰起头,试图止住眼泪。
但是无法,他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我们笑得好开心……你还给我买了一根烤肠和绿色瓶子的AD钙……”
严塘静静地看着他面前泣不成声的郭家屹,心里意外地平静。
郭家屹哭着,他说,“我只是一直、一直、一直,都没想明白,怎么我们就成了现在……现在这个样子?”
严塘没有接话。
他凝视着面前哭得悲凄的郭家屹,不知为什么,他居然感觉到几分索然无味来。
说来也很奇妙,被伤害的受害者已经走出怪圈,不再在意了,而伤害别人的施害者却还留在原地。
第67章 猜猜我有多爱你(六)
六十六.
“我爱你
一直到我的
脚趾头。”
他说。
——
艾宝今天下午睡了一个很漫长的觉。
他从下午两点四十多分,一直睡到了五点钟。
期间在郭家屹走了之后,严塘来看了他几次,艾宝都安然睡着,还打着小鼾,小肚子一腆一腆的,睡得挺香。
最后,如果不是严塘看时间太晚了,再睡下去会影响艾宝晚上的睡眠,进房间里把艾宝喊醒,艾宝可能还能昏睡到六点多钟。
严塘一边给摇头晃脑还不甚清醒的艾宝穿衣服,一边摸摸艾宝的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热感冒了。
“宝宝,今天怎么睡这么久?”严塘伸回手,感觉自己手心的温度还算正常,“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艾宝又打了一个哈欠。
“没有的呀。”他揉揉眼睛说。
“可能是中午吃了太多多的东西了吧!”艾宝说着,他低下头看自己软软的小肚子。
严塘闻言上手揉了一下,他也知道有时候艾宝吃多了就会睡觉睡久一些的习惯。
还好,艾宝肚皮不是很硬,只是左边的肚皮稍微有一些硬邦邦的。应该是有点消化不良,但是不严重。
“那我们等会去滨江散散步吧?”严塘询问道。$$思$$兔$$网$$文$$档$$共$$享$$与$$在$$线$$阅$$读$$
多走走自然就消化了。
艾宝噢了一声,他又打了一个哈欠,他并无不可。
严塘就把他牵了出去,让他自己在沙发上再玩一会儿。
严塘打算快点把工作处理完了,就领着艾宝早退。
严塘对艾宝说,看电视看久了对眼睛不好,他把带的书拿出来,让艾宝读一读。
艾宝虽然不知道是哪里不好,但是他还是听严塘的话,乖乖地拿起严塘给他带的书,一个人缩在沙发上认真地看。
严塘的眼睛扫视着手里档案,而他的耳朵,却是听着不远处一页又一页厚厚的绘本纸张被艾宝翻过的声音。
严塘手上没有丝毫停歇地批改着,他的字有些草,越写到后面就越龙飞凤舞。
但愿接收档案的人能读懂。
艾宝从沙发上伸出头来,偷偷去瞅严塘。
虽说平日里严塘的表情也很寡淡,但是办公中的严塘脸上的表情更少。他面色沉静而有些冷漠,一缕有些长的头发垂到了他的耳边,他都没有去管,手上的工作一点都没停。
有点儿像是精准地执行任务的机器人。
艾宝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
他决定从自己的小恐龙揹包里,拿出一块芝麻糖来压压惊。
滨江路就是,上次严塘和艾宝半夜三更出去兜风走的那条路。滨江路有两条,顾名思义,都是隔江而修,遥遥对望。
很多小情侣都喜欢在滨江路上面散步,夏天的时候,有夜风,很凉快。
路边每隔几米又有一小盏路灯,路灯的光往往是暖黄色的,在黑夜里把人的脸和身影都照得美。
这些散步的小情侣,大多先开始都是谁都不说话、不开腔,安静地并肩走着,他们听旁边滚滚的河流,都在等对方先走出一步。
两个人往往离得很近,却没有牵手,有时候一不小心走得太近了,手打到了手,都不过是各自脸红一瞬,然后又故作矜持地拉开一点点的距离。
到了后面,哗啦啦的河流都不耐烦了,它看着这样的一对情侣已经路过它面前太多次了!
于是它对风说,哎呀!他们怎么还没牵在一块!急死我啦!
风听了,它翻了个身,看了下去。
它仔细观察了江边的小情侣一会儿,决定帮他们一把。
呼噜呼噜的风吹过来,把一对小情侣吹得挨在一块。
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了,两双手就这样握上了。
不过,小情侣需要风呼噜呼噜的帮助。
艾宝和严塘却不用。
等严塘把车停好,艾宝已经很自觉地拉好了严塘的手。
严塘的大手握着艾宝的小肥手,他如同是捧着一根细腻的羽毛,也如同是揣着一团白面面团,力气用的一点也不大,但是却握得很紧。
现在是已经快晚上七点了,艾宝说自己还不饿。
严塘也是。
今天,他们看到的对岸没有像那天凌晨时那样灯火通明,一些高楼还没有在夜色中隐约,很多商铺考虑到成本,也还没有亮起自己的招牌。
严塘和艾宝在滨江路上散着步,他们只能看见滚滚而去的江水,还有对岸的滨江路上偶尔飞驰而过的车。
艾宝很喜欢在这条路上慢慢地走。
江上吹来的风把他的小卷毛都纷纷洒洒地吹起来,让他露出自己光洁的额头。
艾宝眯着眼睛,他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
艾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