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要是不介意被他们看到这情形,尽管喊就是。”
司暮凑的太近,说话时喷出来的热气直往谢清霁耳朵里钻,谢清霁本来就觉得耳朵烫得紧,这下更觉耳朵要烧起来了。
他想说话,那边小弟子已经走过来了,就在他们藏身的树后走来走去,疑惑地小声嘀咕。
司暮这屏障撑得险恶用心。
明明有许多种术法可以藏匿身形,也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将那几个小弟子引开,可他偏不。
他选的这个屏障,不能动。
动了,这障眼法便破了。
谢清霁耳朵烧得慌,手心又滚烫地仿佛揣着个火球,还有个小混蛋在耳边轻笑。
他脑子空白了一瞬,弧月当久了,他一时都想不起来自己现在恢复了身份,修为非同小可,要掀飞司暮离开这里是轻而易举。
他只惦记着不要被小弟子们看见自己,居然就真的顺着司暮的话,一动不动,直到小弟子们什么都没发现,满腹疑惑地走开了。
他才迟钝地回过神来,神色一沉。
眼见的自己就要被掀飞,司暮忍着笑,拼命摁着谢清霁的手,求饶:“小师叔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玩了我真的不玩了……!等等等等别打我,我有个秘密要和你说!”
谢清霁不为所动,冷着脸甩开他的手,拂袖要走,司暮一把扑过去,补充:“是关于骨骰的!”
这两个字勉强定住了谢清霁的脚步,他驻足回头,心念一动,剑意四起,卷动落叶嗖嗖嗖往司暮面前一落。
宛若剑吟声声,脆弱的落叶蕴藏着剑气,气势凛然地钉在了司暮足尖前,生生止住了他的脚步——再往前分毫,他就要被落叶削没一层脸皮。
落叶一大半没入泥土中,只剩得一点尖尖露在表面。
司暮拿足尖去踢了踢,觉得踢了几颗硬钉子。他道了声“小师叔好狠的心”,见谢清霁眸光一动,赶紧道:“我说我说。”
他凝了凝神,稍微收起来两分玩笑神色,问:“小师叔大半月之前,可有去过有骨骰的小镇?”
谢清霁即弧月,弧月即小狐狸。
这关系链虽然明面上没有谁说出来,但彼此间都是心知肚明的,只剩得薄薄一张纸隔在中间,权当遮掩。
谢清霁不愿戳穿这层纸,是因为他面上挂不住,不肯坦白,而司暮不戳穿的缘故……谢清霁拒绝猜测这个小混账的坏心思。
那眼下司暮提问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他有没有去过,司暮难道还不知道么,还在胡闹……他就真的要生气了。
好在司暮这次是真的有正事,没有踩谢清霁的底线,见谢清霁不说话,他便干脆直说了:“我见到你了,小师叔,在那天晚上——我找落跑小徒弟的那天晚上。”
他将“小师叔”和“小徒弟”区分得泾渭分明。
谢清霁听明白了司暮这充满诡异感的一句话,眉心微微一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丝沉重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转瞬即逝,旋即又恢复了沉稳平静的模样。
若不是司暮一直在紧紧望着他,细细观察着他,估计就要错过这微妙的一瞬间了。
司暮心说果然如此。
这事谢清霁果然是知道一些隐秘的。
那天那个白衣人一直是他心头刺,他始终想不明白,谁会在那种时机、那种地方,去扮成一个在众生眼里,已经殒没百余年、连姓名都鲜少有人再提起的旧人。
他那天第一眼见著白衣人,确实是震惊了一瞬,但旋即他就认出来了那不是谢清霁……谢清霁纵然是骨头都化作了灰,他都能认得出来,区区宵小之辈,居然敢化用他师叔的脸!
司暮怒上心头,追着人跑了几条街。
他自认修为不低,可没想到那人更是厉害,拐过几道弯之后,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彻底不见了踪迹。
这天底下,能有这般本事的人,屈指可数。
司暮试探着问:“小师叔,你可有去过小镇?”
这回谢清霁是想也不想地就矢口否认:“没去过。”
他越否认,就越有鬼。
正常人的反应难道不是反过来追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么……谢清霁这反应,分明就是知道怎么回事,怕他追问,干脆先行否认。
司暮眸光深了深,他状似无意地喃喃:“既然如此,那我见着的人是谁?是谁扮了师叔的脸……等我下回见到了,一定要逮着他狠揍一顿!”
他余光注意着谢清霁神情,看见对方也望着他,表面上看似不在意,眸光却很认真等着他继续说的模样。
他掀唇一笑,偏不如谢清霁的意,没再说白衣人,手腕一翻,将残镜拿了出来,果不其然谢清霁的视线立刻就挪过来了。
他只作不知,慢悠悠道:“小师叔既然没去过小镇,那大抵不知道我在那找到了什么。”
司暮晃了晃手中残镜,道:“这玩意儿,我从我小徒弟手里抢来的,有趣的紧,渡入灵力,还能召出来一个骨骰幻象。”
谢清霁:“……”
谢清霁看着他那洋洋自得的坏样子,额头青筋崩了崩,隐忍道:“抢徒弟东西很得意吗?”
司暮谦逊道:“不得意不得意。”
他冲谢清霁挤了挤眼睛:“就是挺有意思的。小师叔大概没见过我的小徒弟,可爱得紧,会冒耳朵,有大尾巴……毛绒绒,呼噜起来我心都跟着软了。可惜我小徒弟害羞跑了,等以后……咳咳。”
他再一次在谢清霁爆发之前稳稳转过话题:“……小师叔,我有个疑问。”
“这世间,也许只有你能解答。”
谢清霁面无表情看他,面上是风雨欲来之景。
司暮丝毫不惧,他不紧不慢地问:“百余年前无归崖一战,天道,真的没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明天尽量早上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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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百余年前无归崖一战,天道, 真的没了吗?
——不, 它还在。
谢清霁淡淡道:“自然是没了。”
司暮不置可否:“是么。”
他好像只是随意问出来这句话, 漫不经心地捏着残镜一角, 在手里转着圈晃,晃得谢清霁都担心那看似脆弱的残镜要被晃飞出去。
“那小师叔现在准备去做什么?”
谢清霁心中警铃大作:“与你无关。”
他迟疑了一瞬, 还是不太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微微偏了头:“这件事情……多谢你。”
司暮乐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谢清霁与他说谢谢。
他只当没听明白, 反问:“什么事?”
明知故问。
谢清霁低声道:“谢你百年前替我殓骨。无归崖底凶险万分,你……可有大碍?”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无归崖底有什么,随意走一步都是能让人粉身碎骨的危机, 司暮不仅义无反顾地跳下去将他带回来,还想办法保留了他的身体, 让他得以重返人间。
谢清霁垂了垂眼睫,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轻轻撞了他一下。
司暮眉梢一挑, 懒洋洋道:“那倒是无甚大碍。”
撞红了脑门他能和谢清霁哭半宿, 可当年无归崖底种种艰辛他却是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轻描淡写地就略过去了。
他朝谢清霁弯了弯眉眼,笑得狡猾:“不过小师叔, 这百余年来我可是每天都很认真替你换干净衣衫呢!你要怎么感谢我?”:-)思:-)兔:-)文:-)档:-)共:-)享:-)与:-)线:-)上:-)阅:-)读:-)
每天换衣衫那当然是假的,他也就换了那么几次——在刚将谢清霁冷冰冰的身体带回来的时候。
那时候他又惊又惧,心神慌乱, 无暇顾及其他,替谢清霁处理了一下`身上的外伤,匆匆套上衣衫便完事。
甚至连锁骨处红痕都未曾在意,只以为是伤口留下的。
后来外伤都好了之后,司暮便也没敢随意给他换衣衫。
这些事就不必和谢清霁说了。
看着司暮一脸乖巧邀功求夸奖的表情,想到方才他说每天换衣衫……谢清霁才刚冷却的耳根尖好像又开始有点发烫起来。
他向来最怕脏乱,司暮此举……确实是为他好的。
就是……
谢清霁想到司暮的手曾触碰过他光裸的身体,可能碰过他肩胛骨,可能环抱过他的腰,可能搭过他的腿,甚至……谢清霁一个激灵,战栗感从脊椎骨一路上爬。
他定了定神,强作镇定,将那些可怕的画面从脑海里甩开,又想起来之前当弧月时,司暮替他要来的灵泉水……桩桩件件,他都记了许久。
迟舟说收到礼物和帮助要回礼,可他别的礼都回完了,唯独送司暮的回礼一直耽搁着。
这时候他才觉自己对司暮了解甚少,刚开始被托孤时他也只是被迫接受了一条小尾巴,从没主动去了解过司暮,后来分峰之后,他就更不会去主动关注司暮了。
竟是全然不知司暮缺什么、想要什么。
谢清霁长睫轻颤,他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抬眸看司暮:“你想要什么谢礼?”
司暮没想到他师叔居然还真这么正儿八经地问他要什么谢礼——哪有人这么表达感谢的,不愧是他师叔。
司暮眼眸一转,反应极快:“什么谢礼都可以?”
谢清霁颔首,承诺道:“只要我能做到。”
意外之喜来的突然。
司暮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他划掉了一些太过分的,试探着又跃跃欲试地问了句:“小师叔,那我想要……我可以回你的主峰住吗?”
“还是和以前一样,住旁边的小屋里。”
司暮做好了要被拒绝的准备,甚至都想好了下一句说什么,才能从谢清霁那儿谋取到更多好处——他可不觉得谢清霁重归之后,态度会立刻改变。
这只倔得要命的小狐狸师叔,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要慢慢将他引诱过来,再一把逮住,吞吃入腹,不给他逃跑的机会。
谁知谢清霁思忖了片刻,居然应了声:“可以。”
司暮怔住。
他仔细看着谢清霁神色,见对方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谢清霁也从来不会随意开玩笑。
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司暮眉眼间染上笑意,他美滋滋地正准备盘算着什么时候就搬过去。
结果就听谢清霁继续说了下去:“小屋里东西都没有变动,只是许久未曾收拾,你自去收拾罢。”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归期不定。我归来此事……你知我知,暂时不必与外人说。”
他想起心里隐约的猜测,蹙了蹙眉,还是着重地提醒了司暮一句:“全都瞒着罢。”
一盆冷水泼下来,司暮:“……”
他反应也很快,迅速冷静下来,面色不改地就推翻了上一句话:“小师叔你听错了,我不是说要回主峰住,我是说你现在要去哪儿,我也要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