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他啊,喜欢到那明明是个令人心碎的下午,却时刻拿出来回顾重温,在心上挖了一刀又一刀,每一刀都刻着姜勤风的名字。
就算难过的滋味像是潮水层层叠叠漫上沙滩,一次复一次,一回重一回。
他要自己记得那份痛楚,勉励自己不断前行,不断强大,直到——
直到,他能永远在他的的身边。
江佑邻使出全身力气,忍着裂心之痛,使出千钧之力调动珍贵的心田灵气,他浑身笼罩在一层血光中,黑发无风自动,红色衣袍猎猎作响。
那一双艳气逼人的眸子红光大涨。
“我让你,应我!”
“轰——”
“不好,这地在下陷!快跑!阿佑,快跑!”
为时已晚,自江佑邻拔起剑那刻起,整个黄沙幻境都在崩塌,飞沙走石,天翻地覆,日月无光,姜勤风见江佑邻的身影慢慢陷落在漩涡中,心中一紧,连忙奔跑上去,却被谢灵檀拉住。
“抱紧我!”
姜勤风面前一黑,原来是谢灵檀把他稳稳当当抱在怀里,以身为盾,和着沙石,共同落入漫漫无际的黑色之中。
他们一直向下,仿佛坠落了一整个世纪,再如何下坠都没有一个尽头,这永夜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是火。
姜勤风睁开眼,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一幕。
这是地狱吗?
火山熔浆汇集而成的瀑布,像一条燃烧着的河,滚滚不断,奔流而下,汇入下方巨大的血池中,激起一阵一阵的火星四溅。
在那血池之上,又有一玄黑小岛,仿佛在熔炉中时时刻刻沸煮着的铁块,龟裂纹路中丝丝路路皆为金黄火红的火焰,热与亮,血与铁,火与剑,照亮整个地狱的沉沉夜幕。
谢灵檀:“看来,我们只能从那些剑里,找到脱身之法了。”
姜勤风顺着他的视线一看,玄铁小岛上插满了数不清的黑剑,与天象剑一模一样,我眼花缭乱,用平常方法,怕是用上百年也无法看尽这些宝剑,更别说找到真正的天象剑。
“怎会如此?”
姜勤风找了一圈也没见到江佑邻的身影,心中不得不承认当真是失散了,心中有些后悔自己鲁莽,真叫他任性而为,现在真是出大祸了。
谢灵檀回答他:“我也不知,或许,是一场试炼。”
“先脱身,再去和阿佑回合吧,我们得尽快——”
姜勤风刚走两步,竟被谢灵檀大力扯回怀里,撞在那冷硬如铁的肌肉上,硌得慌,颇有些被他锁在怀里的感觉。
挣,挣不动。
“谢……哥?”
他从未被谢灵檀如此粗暴的对待,第一时间不是害怕或者生气,而是实打实的疑惑。
紫发修士微微倾身,压了下来,虽头上残缺了一个龙角,却不会给人可怜兮兮的感觉,反而更加可怕危险,如同征战负伤的王上,一吐一息都夹杂着沉郁的血腥味。
叫人不敢再挑战他的威严与耐性。
“我忍了许久,一直在想,你与江佑邻并非亲生,长年上清临江两地分居,为何有事,你总偏颇于他,却从来不看看我?”
谢灵檀越说,压得越近。
他们离得太近了,距离太过危险。
姜勤风在他的注视下眨眨眼,样子颇有些无辜可怜。
“因为……”
那双紫罗兰般的眸子波光微颤,倒映着心上人春山般的面容,微怒的竖状龙瞳猛然变回正常的样子。
谢灵檀松开他,还伸出手整理他凌乱的衣衫,最后气息平复,用带茧的指腹摩挲那雪白的下巴,眼神越来越暗沉。
“没事,我知你的性子,现在,我带你出去找他。”
你气他眼中无你,却更气他连抖动睫毛的样子都极要命,教你不得不心软。
第111章 十九张 断情爱·二品绝情丹(2)
这刀山火海就在眼前, 严格来说,现在确实并非争风吃醋的时候。
谢灵檀遥望铁岛, 面色如常,并无惧怕之意:
“我们上岛寻剑便是。”
姜勤风点点头, 总觉得他心情不好, 小心跟在他身后,越想刚才那些话, 越认为谢灵檀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他维护江佑邻, 是因为阿佑在他心中始终要弱些,而谢哥从来是他可以依靠的,姜勤风心中暗惊:自己确实对不住谢哥了些,都说会哭的孩子才有糖,但乖巧的孩子更应该有糖吃不是?
但偏偏此刻情况危急, 只得按下不提。
剑林铁岛天生异样,自踏上起,身上的重力无端加重几十倍, 莫说讨巧御剑,就连往常走动都十分不易, 仿佛浑身上下处处绑缚着沉石,呼吸都吃力许多。
“嘶——好烫。”
脚下每一步犹如火烧,如果是平常人,怕是在上岛的那一刻就被炙烤得熟透了, 更别说像姜勤风和谢灵檀两人一样奔走检视, 不过就算有灵气护体, 他们步步都如同赤脚踏在滚烫的铁板上,烧心灼肺的疼。
这火不是普通的火,乃是天象剑火。
姜勤风:“看来下面,就是要把这把真正的天象剑找出来了。”
上面又传来轰隆声响,抬头一看,竟是天幕四压,无端生出许多尖刺,闪着寒光,这天成了钉板子,气势汹汹地落下来。
姜勤风苦中作乐,想逗一逗谢灵檀:
“还有时间要求呢,谢哥,我们可得抓紧。你说,是不是刚才我们互相谦让,把这把世间第一剑的面子伤害了?它才如此生气?”
“你对它无意,它也瞧不上江大公子,是该发发火,不过这阵仗大了些,你我不要分开,一起找。” 谢灵檀倒是认真分析起这句话。
“你怎么了?”
姜勤风:“唉……不解风情。你倒是说说怎么找?这么多剑,总不能挨个挨个看吧?而且,你可有法子分辨真伪?”
谢灵檀:“其实不难。”
谢灵檀割开自己的大拇指,血液很快流了出来。
“天象屠过龙,剑身上还有短命的血,我以自己的血做路引便好。”
果然,这血流到半空,化为血气,顺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姜勤风连忙拦住他:“铁岛广阔,剑林复杂,等找到了,你的血不就流干了?你别犯傻,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吗?”
“有。”
姜勤风心里安心了些:“那就用那种吧。”
谢灵檀:“但这是最快的,快走吧,不耽搁时间。”
姜勤风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大声唤人:
“谢哥,为何这么急切啊?”
谢灵檀不看他,专心致志检视沿路的剑林,淡淡道:“你不是要出去找江大公子吗,我助你。”
这其实是气话。
姜勤风才反应过来,谢灵檀不声不响,还是在生闷气啊。
“谢哥,我真的不是只关心阿佑,不关心你的意思,你听我说——”
“嘘。”
姜勤风立马闭上嘴,小声道:“怎么了?”
谢灵檀慢慢走近他身边,姜勤风屏息静声,看对方贴近自己的耳边,说话的气息吹得面板有些痒。
血液冲上大脑,一片空白。
那双眼睛可真好看,虽然看了这么久,却在知道谢灵檀吃闷醋之后,觉得更加好看了,就好像漂亮的紫葡萄发酵成更为沉郁的葡萄酒,教姜勤风纵然知道此时此地,一点都不适合做这种事,却丝毫挪动不开手脚。
他说:“走这边。”
“喂喂!等等,嘶,你脚就不痛吗?冷冰冰的样子,到底你是冰灵根,还是我是冰灵根?”
不知走了多久,路无尽头,火无止境,黑剑林立,谢灵檀见血越流越少,眼也不眨,将十只手指都割遍了,两人衣摆皆被烧得焦黑,却还是没找到天象剑真正的位置。
姜勤风抬头,悬挂在他们头顶的凶器几乎降落一半了。
“上来,我揹你。”
谢灵檀看他烧得疼痛难耐,蹲下`身。
“不,我不要你背。”
“我乃龙身,这点苦痛无妨,倒是你,这样子走,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
“真的?”¤思¤兔¤网¤
姜勤风无奈地皱起眉,瞧瞧天上摇摇欲坠的钉板,再看看谢灵檀的后背。
谢灵檀真是把他软肋拿得死死的,他最不喜欢拖人后退了。
谢灵檀:“我不骗你。”
“我还是不愿意让你背呢?”
“小风,你要如何?”谢灵檀猜到他是有所要求,要不然姜勤风一向好说话的性子,不会这样。
姜勤风转转眼珠,伸出手:
“把你手给我,我要给你包扎,龙爪就不是手了?”
谢灵檀看他的足下锦靴已被烧烂,知他嘴上不说,实际长途跋涉,猛火灼烤,身体情况大为不妙。
“好。“
他便抿着唇伸出手,乖乖让姜勤风上药。
上完药之后,姜勤风为了自己的脚不被烤成猪蹄,也乖乖上了谢灵檀的背。
好不容易等到小公子听话了,谢灵檀唇角一个笑还没扯开,就被脚下猛烈加剧的痛苦激得苍白了脸色。
就这样,谢灵檀揹着姜勤风,又不知过了多久,在这样严苛的高温下,人对时间的概念都已经模糊,姜勤风觉得自己这片小雪花都快被烤化了,汗水止不住地流,把衣服都湿透。
他到底是冰灵根的灵体,这样的幻境对于他来说,无异于噩梦。
“谢哥,你觉不觉得……越来越热了?不会是要把我们烤死在这里吧?”
谢灵檀脚步一顿:“我会尽快找到。”
并非越来越热,而是他们的灵力消耗殆尽,已经不能够用于隔热了。
悬挂的钉板越来越低,几乎到了姜勤风半头之上的位置。
他用手擦拭掉额头的汗水,这个时候也不讲究了,直接一甩,晶莹的汗水溅射到一边的黑剑上,立刻滋滋作响,化为一道白烟。
姜勤风召出灵心剑,守住天上的钉板,谢灵檀揹着他,仍旧在四处寻找下落未明的天象剑。
“难道……要这样做?怕是,会带来危险。”
姜勤风:“危险?多危险?“
“不会比现在危险了。”
谢灵檀拔出断金剑,一手持柄,一手擦拭剑身,幽幽叹道:
“我有断金,小风有灵心,没想到扬名天下的天象剑,也沦落到求人把自己带出去的地步,困在这鬼地方,你怕是也生锈了吧。恐怕连我这断金都比不过!”
“嗖——”
他话音才落,远处一把黑剑光芒大涨,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强大、可怕,不可抵挡,直直刺向谢灵檀的心脏。
“谢哥,小心!!!”
“铮——”
头顶钉板轰然下落。
啪嗒。
是血。
姜勤风舔舐嘴角。
好烫的血。
“谢灵檀……?”
他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去,谢灵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