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问得像个废话,可他就这么问出来了。
对面也没嫌弃,“打球是打不成了,到时候看时间吧。”
关柏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轻声道,“昂……那行吧,你早点睡。”说完就想挂了电话,可傅杨笑了笑,及时补上了一句话。
“过一段时间我去看你。”然后手机屏就亮了,显示通话结束。
关柏闭了闭眼,心道,那行吧。
一中向来对高一高二的学生极为严格,到了高三倒是放松了一些,可这群学生却毫无放松的意识,老郑在班里巡视了一圈,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刚刚换了新的一天。
“哎?你们怎么不出门去上体育课?对了今天圣诞节,你们年轻人不要这么死气沉沉啊!晚上晚自习不上了,回去补觉吧。”
众人在底下回应得寥寥无几,大多数不是在书堆里睡觉就是在埋头刷题,老郑更满意了,揹着手摇了摇头,嘴里念叨着,“太不让人省心了。”然后一步三晃悠出了教室。
下课铃响起,同学们三三两两背起书包,像一条条丧尸那样游出了教室,关柏斟酌了一下还是觉得待在教室自习比较好,于是码了码书本干脆下楼就直接去食堂了。
晚上留下的人大概只有十个人左右,关柏翻出了另一套新卷子转了转笔,教室门口有个人影走了进来,他并没理会,大概是哪个临时决定留下上自习的同学才进来吧。
可这人却径直向他走来,最后停在了关柏旁边。
后面有同学跟他打招呼,“傅杨你怎么回来了?”
听见这么一句关柏猛然抬起了头,就见傅杨笑眯眯看着他,然后回答,“走了这么久,回来看看。”
他嘴里并没说来看看谁,可眼神却早已将答案递了出来,傅杨低头看着发呆的关柏,“怎么愣了?年初不是答应你了么。”
傅杨长高了,他的头发比一年前稍微短了一点,大概是来见他之前剪了头发吧。
关柏这才想起那个深夜里的电话,“我还以为没下文了。”
傅杨眨了眨眼,“怪我,来晚了。”然后自觉得坐在了关柏旁边。
他们分开其实已经将近七个月了,关柏想。傅杨侧靠在桌子上看着关柏,“圣诞快乐,小柏。”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装在礼盒里的苹果。
关柏嘴角抽了抽,“你不会在楼下小卖部买的吧?”楼下小卖部卖的平安果皱巴巴小小一个,三块钱不能再多了,可就是因为沾了一个平安,价格猛翻。
傅杨笑了,“哪儿能呢?我可是专门买的。”
关柏半信半疑打开了盒子,里面的苹果果然看着很漂亮,“你最近怎么样?”
傅杨晃了晃脖子,手上捡起关柏的笔转了转,“考语言考试呢,看见英语就脑仁子疼。”
关柏却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问他,“你要出国吗?”
傅杨看着他的神情,然后伸手轻轻揪了揪他额前的头发,“也许吧,我还在想,我爸建议我出国。”
关柏没了言语,只是眼中神色黯淡了一些,傅杨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关柏瞥他,“没什么,牙疼行不行?”
傅杨对关柏这突如其来的火气感到有些新奇,却也不想再惹他,“你想好去什么学校了么?”
关柏再次收回了视线,低头翻起了卷子,“大概学物理吧。”
“去叔叔在的学校么?”傅杨问,他记得当时徐蓉在饭桌上跟关柏提过这么一句,可看着关柏的样子却并不愿意。
果不其然关柏摇了摇头,“大概去北京吧。”他说得温和而笃定。一年过去了果然都是在长大的,关柏也慢慢在褪去一年前的消沉与排斥,慢慢变得锋利起来。
见傅杨一直不说话,关柏抬头看他,“怎么?”
傅杨笑着摇了摇头,“好。”
这句话只有一个字,此时关柏尚且还听不出这句话是一句承诺还是一句称赞。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
第二十一章
春日过的很快,离高考就剩下两个月了,自上次圣诞节关柏再没见过傅杨,只是偶然会收到一些电话和简讯。三点一线的日子快到了尽头,关柏时常也觉得自己想像是被绷到极限的弦,但看起来也只是更沉默了些,他不为人知的压力都在深夜里一点一滴的漏给了傅杨。
周一早晨老郑进了班,这本没什么新奇的,只是今天众人抬起眼睛发现老郑套了一件白T恤,T恤上面是一件橙色的球衣。老郑年过五十,虽说幸好没像林雪健那样秃了顶,可到底啤酒肚还是早早的凸了出来,如此远远一看简直就像一颗刷了颜色的保龄球。
书桌后面一片此起彼伏的“卧槽”,吴枫吃了熊心豹子胆,在后排甚至吹了声口哨,“老师帅!”
众人哄笑,就连关柏最后也没憋住,老郑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不在意,拍了拍手笑道,“同学们!给我抬起头来,你们再坚持一下,下午停课篮球赛,给你们减压!到时候我们都穿这样的球衣就场下一坐!把别的班都吓死。”
“哈哈哈哈哈,老郑牛逼!”
“可以可以。”
老郑微笑着看着这群灰扑扑的学生,心中突然涌现出一层无法忽视的不舍,转眼却也只是摆了摆手,“抓紧上课吧。”
班里几个队员午休时间也没回去,凑在一起最后商量了商量战术,关柏手里拿着纸笔坐在最中间,俨然像个老学究。
“大概就是这样了,尽力就好。”他合起了草稿纸,却发现大家还都看着他,他摸了摸脸,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江北南抱臂推了推眼镜,“关柏,你觉不觉得我们好像还差点什么?”
吴枫点头,“怎么跟上老郑的课似的。”
李哲托腮想了一会,打了个响指,“来跟我做。”然后伸出了手来,吴枫会议,将手叠在那只手上,江北南咳了一声,也叠了上去。
关柏觉着这动作傻得出奇,脸色奇异最后也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江北南跟关柏算是一挂人,小声道,“怎么有点傻。”
吴枫挑眉,“那怎么着啊?”
李哲堪堪忍住想要咬人的欲望,“凑活凑活!”
“加油!”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教室中炸响,然后众人都开始狂笑,李哲笑得蹲了下来,江北南拍着桌子。
关柏也抹着眼泪,“加油,想想老郑他们的牺牲!”
“那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月还是有一些冷,前一段时间一直在下雨,但今天倒是极其幸运天气十分晴朗,对于关柏他们来说,球衣里套着马甲就不算很冷了,但是早已经步入中老年人行列的老郑等人,就觉得还是得加一件秋衣。
队员们都在更衣室里活动手脚,关柏给自己灌了口水,突然想起了什么,跟江北南说了声,“我出门找老郑,一会儿就回来。”
江北南摆了摆手,他就快步走了出去,老郑和一群老师都在看台的第一排坐着,关柏几步上来,老郑还没说话,坐在观众席的女生们就先开始尖叫,他卸了眼镜露出深邃的眼窝,有点长的头发被发带绑了起来露出额头。
向敏喊得最大声,“同桌!!!!!!”
关柏抬头顺着光跟她们挥了挥手,老郑回头,“嚯!哪来的大小伙!这么帅!”·思·兔·网·文·档·共·享·与·在·线·阅·读·
关柏有些不好意思,亮着一双眼睛,“老师,傅杨今天可能要来,给他占个前排的位置吧。”
老郑点了点头,“嘿!这小子倒是有情有义,也算是你们的师父了,放心,我给留着,你们也放轻松,我们都给你加油。”说着让了让身子,露出了身后的一排老师,他们都穿着跟老郑一样的马甲,形成了一道亮丽的橙色“人墙”。
老郑恶狠狠盯着对面的二中,伸手遥遥一指,“关柏!给我打爆他们的头。”
傅杨早早的就把这么一件事情放在了心上,提前半年就在日历上标了红。可惜好巧不巧,他最近有一个商科专业的自主复试,他的笔试在上个月已经通过了。他站在教学口门口焦躁的看了看表,然后皱了皱眉,“赶不上了要。”
面前约好的车终于到了,他迅速拉开车门上了车,“师傅,劳烦快一点。”
司机笑着逗他,“小伙子这么急,回去见女朋友么?”
傅杨愣了一下,然后笑意顺着嘴角缓慢的荡开。
“可不是么,他该着急了。”
关柏上场之前还撇了一眼老郑身旁空荡荡的位置,他有些失望,因为他只得到了老郑的“握拳加油”。
对面都是老面孔,只是缺了傅杨,去年他们没能走到这么一步。而一中这边也是老面孔,只是也缺了傅杨,关柏抿了抿嘴,橙色的篮球被高高地抛起,像一颗燃烧的太阳。
傅杨拖着行李箱在VIP通道狂奔,出了机场离学校还有一个小时的距离,傅杨简直要抓狂了,不能迟到不能迟到,没由来的他就觉得如果自己到不了,关柏会很失望,而他不能让关柏失望。
篮球擦着关柏的脸颊飞了过去,江北南纵身一跃截了下来,冷眼盯着对方。二中那个人勾了勾嘴角,轻蔑的笑了笑。
关柏也没在意,迅速换了位置挡住了想要缠住江北南的两个人。江北南个子高,人瘦,跟着傅杨学过一段时间,在球场上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他抓住机会,迅速带球过人,在离篮筐三步的地方起跳投球,进了。
裁判吹哨,中场休息,比分追平。
关柏伸手拍了拍江北南,哑着嗓子,“干得漂亮。”
江北南回头,咬牙道,“那几个孙子下手太阴了,你脸没事吧?”
关柏伸手蹭了蹭脸颊上那一道红痕,轻轻“嘶”了一声,“没事,擦了一下。”
江北南,“你去找拉拉队要个创可贴贴一下。”
他摆了摆手示意没事,他转向观众席,老师们一个个都没了平时的样子,声嘶力竭地嘶吼,台上的口哨声响成一片,可那个位置还是空的。
傅杨焦躁得轻轻摩挲着车窗,前面的车堵得像是世界末日,他看了看表,离学校只有两千米了,他撸了一把头发,豁然推开了车门。
司机大惊,“哎!小伙子!你的行李!”
傅杨撑在前排玻璃窗上,“麻烦师傅直接给送去这个地址。”然后低头从怀里掏出傅宁海的名片递了过去,“车费也他付。”
说完傅杨就大步往前跑,他只恨自己没有生一双翅膀,不能从天而降。
最后五分钟了,关柏胳膊上又多了几道红痕,他回头,那个位置仍然是空的。比分此时仍然是平的,吴枫的体力已经有些吃不消,可他还在抱着球与身边纠缠的人顽抗,他大吼一声,用尽自己的力气将球扔了出来。
李哲几步虚晃抢了过来,奈何也是分身乏术转身抛给了江北南。江北南喊了一声,“班长!”然后讲球扔给了关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