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沈总监起驾起得太干脆了,连个“再见”都没说,头也没回一下,仿佛他不是要告辞,而是下楼打个酱油买瓶醋,等会儿就回来。
盛骁想问,但想想还是咽了回去——万一沈俊彬原本没想再来,经他一提醒发现这个建议还颇有可取之处呢?
他可受不了沈总跟穿山甲似的,一眼看不见就开始刨他家的橱子抽屉。
沈俊彬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拉链严丝合缝地拉到了立领尽头,掩住了半截脖子,强烈的颜色对比衬得他面板更加白皙。
他趾高气昂地站在门口,像是微服私访亮明完身份,只等凡人上前膜拜一般,脸上摆的说不清是个什么表情,但总归不太好看,可能是嫌盛骁开门开得慢。
还不能让人有点儿心理建设时间了啊?
盛骁问:“你怎么来了?你今天没事儿吗?”
沈俊彬没说话,舌头在嘴里打了个圈,顶出一颗糖咬在牙间,对着盛骁呲了一下。
盛骁:“……”
他是给了他糖,但没让他上这儿来吃啊。
沈俊彬径直进了屋,理所当然地一屁股坐在客厅正中的沙发上,篡位夺权也不过如此了。
盛骁身上还穿着睡衣。
要是别的同事来,他肯定严阵以待立刻换身能见客的衣服,但沈俊彬一来,他感觉好像没必要多此一举。
他什么样儿沈俊彬没见过?
有了前事之鉴,盛骁在沙发另一边坐下,不动声色地将茶几踢远了些,一回头看到沈俊彬正望着他。
这人明明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了,却不说话,非常诡异,盛骁几乎要以为眼前这个人是他脑海中的疑问变成的小精灵了。
他起了个头,聊了点儿老少皆宜的话题:“万圣节那天完成了多少任务?”
沈俊彬反应略显迟钝了一点,似乎原本没有跟他说话的打算,经他这一问才不得不开口:“百分之三点多。”
季度任务由餐饮、客房、会议、商品部等多部门共同分担,能一天完成全店季度任务的3%着实令人惊讶,平时的餐饮部完成进度通常在零点几。
这原是一件喜事,值得发文致总公司申请开办交流沙龙,可看沈俊彬这冷淡的模样,分明不想多聊。
不想聊您来这儿干嘛来了?
“厉害啊。”盛骁客气地笑笑,“有个从国外进修过的经理人就是不一样,明泉从来没办过昨天那么热闹的宴会。”
沈俊彬依然面无表情:“嗯。”
“听说出去花了……多少钱来着?”盛骁像是刚想此事,顺带随口一问一般,“一千多万?”
沈俊彬:“嗯。”
“合著一天好几万呢。”盛骁问,“自费啊?”
沈俊彬眼睛直盯着漆黑的电视萤幕:“嗯。”
盛骁笑笑:“您真舍得。”
沈俊彬像淋了雨的机器人,还是呆若木鸡地坐在那儿,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盛骁的好奇忍无可忍:“沈总,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沈俊彬终于有了点表情,皱了一下眉:“干嘛?”
“好奇嘛,问问,你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询问家事确实有些逾矩,盛骁转而自开玩笑道,“你上班的时间和我差不多长短吧,我这账面比脸还干净呢,反正要我攒,我可攒不出这些钱。”
沈俊彬若有似无地嗤了一声:“就算你没做过销售,也不会不知道提成吧。”
糊弄鬼呢?
他的年薪盛骁能料到个大概,但通常完成任务后的超额部分才有提成,谁能提这么多钱?
盛骁在安静的客厅里微微放轻了声音:“我第一次在北京见你,那时候你是去参加沙龙对吧?”
沈俊彬倏然转过头。
“你那会儿被安排在管理学校住,”尽管那一晚的情景历历在目,但盛骁这次记准了潜规则,避而不谈往事,只问,“你是什么职位?经理啦?”
“行了,不说了!”沈俊彬对此事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语气粗暴地结束了话题,霍然站起,“你别动。”
盛骁一头雾水:“嗯?”
沈俊彬这是要告辞了,叫他别起身送客的意思?
谁料沈俊彬毫无预兆地朝他倾身,左手按住他的肩膀,右手强硬地扳过他的下巴,动作僵硬地吻了上去。
第20章
两人的唇短暂而干燥地接触了不到一秒,随即分开。
沈俊彬烦透了。
一定是有哪根神经临阵退缩犯了怂,才导致他的大脑不能完全支配身体,他明明用了全部的力气按住盛骁,却被那人轻巧地往后小幅度一撤,躲开了。
而他,竟然愣在原地,不知是该追过去继续堵住那人的嘴,还是就此罢手。
等他回想起自己在门口踟蹰徘徊下了半个小时的决心,坚定了追击的信念时,好像……又太勉强了。
盛骁一脸震惊:“你干嘛啊?”
沈俊彬的手还压制在盛骁的肩上,他知道这个求而不得的姿势看起来或许狼狈、笨拙、愚蠢……但事已至此,他不知道如何撤退。
万圣节宴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晨会上,杜总带领大家一起给他鼓掌鼓了整整一分钟。虽然形式浮夸,没有实质性的奖励,但从杜总眼中透出的欣赏来看,他知道自己以后做事不会太难了。
散会后,杜总小声跟他说,这两天没有大型接待,放松放松,好好休息,需要请假说一声就行,不用走程式。
成年男人之间说需要请假的“放松”,意思其实很单一。
那天的晨会盛骁不在,可他却在听到这话的一刹那想起万圣节的晚上盛骁一边往外一摞一摞地抱台裙,一边受了内伤般哭笑不得的模样。
生动得……让他忍不住一遍遍不停回想,唯恐记忆磨损,模糊了画面。
他对历城不太熟悉,唯一能想到“放松”的地方,就是这里。
倘若他和盛骁只是“冰清玉洁”的工作关系,他绝不会产生这种消遣同事的绮念,但他们不是。
不是吗?即便只有过一次,即便那一天的日历早就飘到不知名的角落化为泥土,即便每天被一群妆容精致的礼仪姑娘环绕,他一想起盛骁,身体还是会产生明确的指令:说到“放松”,他只想故地重游。
他的假想一旦开始,就如脱缰的野马,霎时驰骋出去了千万里,奔向遥远的地平线。
再也停不下来。
“你不是……好奇我有多少钱吗?”一开口,沈俊彬发觉自己的声音低哑得突破了发声底限。
他试图控制了,可他竟然无法彻底抑止那细小的颤唞,只好微微调整姿势,试图借衣料窸窣的摩攃声将其掩饰:“你还想要摩托车吗?我可以给你买。喜不喜欢宝马?”
盛骁眨眨眼:“宝马那个那个什么,1000排量的那个?”
“对。宝马、战斧、暴龙,什么都行。”见有商量的可能,沈俊彬迫不及待地应允。
近两天,每当广告、图片中出现类似别人口中形容的“盛经理的车”,他或是站定多盯几秒,或是无意识地从网上搜索出来细看,偶尔也会想象这人骑在车上的样子,怔怔地出神。≡思≡兔≡网≡
没有男人不喜欢车和速度,这是一块绝佳的敲门砖。
直到此时此刻,哪怕这人就在他的手心里,他依旧没有太多把握能在这里“放松”。他希望盛骁能明明白白开出更多的条件,仿佛盛骁肯收下的越多,价值越昂贵,他在这间屋就越能有立足之地。
怕对方反悔,沈俊彬一字一字地保证道:“你想要哪个?历城没有的,我去天津给你买。”
盛骁一脸腼腆,还带了几分罕见的娇羞,温柔道:“别别,就宝马吧,宝马挺好的。”
“好,明天就买。”明明是出钱买欢的那一方,沈俊彬却突然心怀满满的感激——他真的、真的没有想到,能和盛骁交涉得这么顺利。
这个人身上总是带有一层不软不硬的壳,仅仅是正常相处的话不会碍着他身边人一分一毫,但是要想突破防备毫无距离地跟他接触,却是绝不可能的。他的自保机制启动迅速反应灵敏,可以在睡醒的一秒钟之内就和枕边人划清楚河汉界。
他领教过。
盛骁为他指路,交代他查血注意事项,帮他完成宴会善后,这些都是在他们接触之前,盛骁早已给自己划定好的“工作交往”范围,而这范围之外的东西,他很难让这个油滑得不着痕迹的人松口,也很难让他做出本质性的让步。
或许,“身体”亦是这个人早已划定在“可以出卖”的范围之内的事物……随便吧,沈俊彬不在乎了,他现下没空细想他付出一台赛车能得到什么,是真心,还是肉丨体,一晚,抑或是很多晚。
他只知道他们谈妥了价格,接下来是他开口索取代价的时间了。
身体越来越热,他刻意错开盛骁的脸,不敢看那双眼睛,他怕自己的紧张和难耐被对方发现,怕落了下风。
他试着用唇角摩攃盛骁的耳垂,呵着气道:“我想上你。”
什么都还没做,光是对着这个人说出这句话,沈俊彬就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刺激顺着脊骨上窜,从尾椎直冲后脑,陌生的筷感取代了理智——什么钱?什么车?什么日后好不好相见、还能不能在一起工作,全部不值一提!
他的心热得要炸开了,滚烫的血左冲右突奔向一切能被充盈的部位,攥着拳的手里,指甲快把手掌掐穿!
他不在意盛骁对他有没有渴望,他想要盛骁,想用倒欠这个世界一段距离的方式和他相接,想感受他的温度……他一秒钟也忍不了了!
嗓子被心火活活灼干,沈俊彬声音更加嘶哑:“盛骁……”
“得了吧,我给你买两台。”盛骁的手臂在两人中间一横,同时从容地提膝顶了他一下,留面子地避开了亢奋的要害部位,“下去下去!”
“……”沈俊彬惊讶地眼睁睁看着那双手推开了自己的肩膀。
他看得出盛骁没用多大力气推他,但就是这么轻易地把用尽全力的他推开了。
他的力气都用到哪儿了?怎么像做了一场梦?
沈俊彬跌坐回沙发里,身体在疾速降温,脸上却持续燥热滚烫。
他终于看清了盛骁的眼睛。
这次真的狼狈了。
盛骁是开玩笑的。
“你考虑清楚。”他不甘心,方才电光石火之间他已计划好了,只要盛骁肯脱了衣服成全他这一点儿微不足道的执念,他能把一切对方意想不到的东西拱手奉上。他做的计划向来周详,不可能还没得见天日就夭折。
“你想在历城呆一辈子吗?你不想考百翔系统?”沈俊彬生硬地抬起下巴,绷住最后一点尊严,“你跟了我,我保你过。”
“我跟你?你保我?”盛骁哈哈大笑,伸出修长的手指懒散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是不是还没睡醒呢?”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