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远:“……你同我说了这么多私密的事,又送我救命谢礼。就不怕我出去后广而告之,告诉全天下的人,魔尊容庭芳不但没有死,还是一条陈年旧龙?”
“当然不怕。”
容庭芳阴恻恻一笑:“你以为你知道了这么多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大凤鸟:“……”它本来还心动了一下要不要变成人。现在不想了。
胖鸡张嘴一叼,就将那枚鳞片变成的翅羽掩在翅膀底下,倏忽一下便藏了起来。“东西我就收下了,但是你什么时候将金丹还给我,我便什么时候变成人给你瞧。”
容庭芳讶然道:“你还会和我讲条件。”
大凤鸟道:“不行吗?”
“可以啊。”容庭芳爽气地答应了。
反正答不答应和做不做得到根本就是两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芳芳:我嘴答应了。
秋秋:手呢!
芳芳(无辜脸):手不听我使唤。
第49章 礼尚往来
“既然你已经拿到了东西, 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大凤鸟大大方方收了容庭芳的礼,刚要扑起翅膀飞远一些,却见容庭芳未动, 它将“上面只有晏道长一个人”这句话先给咽了下去, 只道, “还有什么事?”
容庭芳抱着手臂挑了挑眉:“你就这样走了?”
“……”大凤鸟想了想, “你是来取龙骨的。”
“不错。”
“已经取到了。”
容庭芳嗯了一声。
胖鸡试探道:“也没有受伤?”
容庭芳摇摇头, 不但没有受伤,反而实力较先前更为强盛, 待调息完毕, 眼下年轻力盛骨肉齐全的容庭芳,可媲美后来的魔尊时期。
所以——
大凤鸟拖着大长尾巴转过身,歪了歪脑袋:“那还有什么问题, 你是舍不得水里的鱼吗?”
容庭芳放下手臂走过来, 水光映照在他脸上,既年轻又貌美, 眼有星河如踏云端,叫人见之目炫神迷。但胖鸡还来不及目眩神迷,尖嘴就叫人夹住了。
“礼尚往来, 我送了你东西,你也要送我, 懂不懂这个道理。”
这样被教条了一番。
“……”
果然人就算再千变万化,小气这个本质根本不会变。亏它以为容庭芳变了性,竟然还大方起来。大凤鸟有些无语, 温热的手指移了开来,容庭芳直起身,就这样居高临下看着它。面上竟然还一派认真,并不像是戏弄它时那般轻佻戏谑的。
容庭芳当然是认真的。
凡人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龙身上每一枚鳞片都独一无二,除非婚配求偶,或是有极大救命恩情,平时大约是不会乱送的。他自出生以来,便不曾送过谁东西。也就之前闻人笑自己寻过来,手中握有他的一枚鳞片。但是那一枚容庭芳自己都不记得怎么来的,或许是当年蹭在珊瑚礁上蹭掉的也说不定。正儿八经送人,却是头一遭。他岂能不要回礼?
鸟与龙不属同族,隔族如隔山,这中间的玄妙礼节,不知通不通用。容庭芳倒也没打算将其中缘由与胖鸡全数道来,说来不怕鸟见笑,拨鳞片时爽快,送人是大方,但究其根本,容庭芳一只手递出去时,另一只手却悄悄在袖中攥了个紧,额间有些微汗。
——他不好意思。
再不要脸,那也是有脸的。
容庭芳他,害羞。
大凤鸟看着他久久未说话,却把容庭芳硬生生看出一点羞恼来。他硬气又霸道:“看我能看出花吗?你要是不给回礼,便把东西还给我。”
余秋远眨眨眼睛:“我的金丹不是在你那么?”
容庭芳:“……这不算。”
“怎么不能算!”胖鸡叫道,“任你吸收日月精华,替你支撑灵力周转,怎么就不算了!”
容庭芳直着脖子:“那要还的,怎能算数?”
“可这鳞片,你也说了是寄放于我这里,待你将金丹还来,岂非也要还你。”胖鸡狡黠道。这回它聪明,用容庭芳的套去套容庭芳,头一回将对方怼了个无言以对。
说寄放,自然不是寄放。拨下来的鳞片,难道还能再安上去么?无非是容庭芳想送人东西,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故而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偏巧这时被胖鸡拿来当了一个由头戏弄。容庭芳一时哑口无言,抿着嘴,星河一般的眼中亮晶晶的,冒着火光。
眼看人真的要恼羞成怒了,大凤鸟这才松了口:“我眼下一穷二白,哪有东西可给。”
容庭芳道:“我不也——”
“你也什么?”胖鸡觑着他,“你是三尾银龙,世上只有一条,可比我值钱多了。”
“……”
又被说了个哑口无言。
所以说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见容庭芳闷闷不乐,余秋远心头一乐,总算将一直受的鸟气给还了回去。气出完了,它这才低头在翅膀上啄了一啄,从中理出一根羽毛来,叼给容庭芳。“你要的礼尚往来。”
这根羽毛根部晶莹剔透,毛色如镀彩,在光线之中透着不同的亮度,瞧之非凡,堪比凤凰之色。容庭芳心下生奇,只拿在手中把玩端详,心道,先前在东极拿到的紫木盒中也有一根羽毛,据王猎户所说夜晚能发出光来,当时虽未细瞧,如今想来,倒与这一根份外相似。莫非那盒中羽毛的主人,是胖鸡的同类?那么这一根,夜晚也能发出光来?
只是心中这样想,嘴上却道:“我给你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便随便挑根毛糊弄我。”
什么随便挑根毛,鸟禽视羽如命,这可是把命都交出来了。大凤鸟脸一沉:“不要你就还给我。”这般说着,便飞起来要将那羽毛叼回来。
容庭芳连忙缩回手,将那根羽毛掖在袖中:“送给我就是我的了。你可真小气。”
胖鸡哼了一声:“我这里再无别的好给了。你爱要不要。”
“……”就是一根毛而已,竟成了全部家当。容庭芳心想,什么人养什么鸟,他小气,到头来连养的鸟也小气。倒到底是很识相未说出口,只道,“那我便勉为其难收了。”
——分明还收得挺乐意。
无尽崖无星无月亦无日,这么一出闹下来,外面不知过了多少时光。余秋远有些担心晏不晓,炼狱谷凶险,而他当时着急找容庭芳,只与晏不晓交待了一声不要轻举妄动,不知道晏不晓有没有听进去。但说到晏不晓,余秋远道:“你与他说的引绛草,倘若有不惧火之人,是否能进入火中将草取出?”
余秋远这么问,也是存了一分善心。
“取之无用。除非有人在地火未起时令它结完果,这样才能取果而出。”容庭芳反问它,“你知道这个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么?”地火消退的时间,不过小半柱香。
余秋远:“……”
容庭芳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世上或许有不惧火的人,但一定有不惧火的鸟。但你要去寻一只凤凰来,叫它进入这地火之中,再用它的精血令引绛草结果。上哪儿找这么伟大的一只鸟——”说到此处他顿了顿,“你去荒火之境,怕也难找。”
——其实不难找。
光凤凰就有两只。余秋远自己,还有郝连凤。但是余秋远眼下没有金丹,又有旧伤,未恢复完全,受不住这火。郝连凤一心光复凤凰一族的荣光,又岂会为了一个外人甘心受这大罪。凤凰不怕火是不错,火烧上来,却也是会痛的。遑论炼狱谷的地火能将寻常人烧得连神魂都不剩。就算是余秋远自己跳下去,神魂也会有灼痛之感。
引绛草若能如此轻易便取得,早早就成了傅怀仁囊中之物,还会至今生长在此?·思·兔·文·档·共·享·与·线·上·阅·读·
见大胖鸡稍有遗憾,容庭芳笑了一下:“你当此地是何处。”
说是地狱,仅仅只是说说而已的么。
胖鸡喟叹了一声:“傅老板岂非更加失望。”
“我看不见得。”容庭芳道,“有希望比没有好,起码他多了一条路。”
说话间,两人自碧水潭间抬头望去。上面透出的天光浅薄,无尽崖底之深幽,仿若地心。
大凤鸟扑腾了一下翅膀,只觉翅膀沉重,能飞,但若遇上山体之中如刀割一般的罡风,怕是飞不到半途便要坠下。它只试了一试,便道:“你说这里连大罗金仙都难以逃脱。”
容庭芳嗯了一声。
“当时你怎么出去的?”
“我成魔时,魔气与此地相生相辅,它们畏惧我,故而炼狱谷拦不住我。”
胖鸡道:“可眼下你未成魔。”
“不错。”
但,一己之力难以逃脱,眼下却有两个人——两个会飞的人。容庭芳化作原身,可盘旋上九天。胖鸡虽不及他,亦可搭载半程之力。他二人齐心合力,还怕破不了这漫天业障,离不得这煎熬地谷么?
容庭芳倏忽一笑,透着些狡黠。“所以我才说,稍后再还你金丹。”
他二人暂且不提,有一人却被扔在崖上已久。
一龙一凤在无尽崖底你送我我送你,坦诚相待,诉尽过往尘烟,晏不晓却一人在炼狱谷中转了半天。胖鸡交待他不要轻易妄动,等它寻到容庭芳再说,随后鸣叫一声,展翅而去。晏不晓根本没有机会回答只字半语。
大鸟腾起之时,展开的翅膀之宽大可遮日,扇起的风硬生生令永燃不息的地火黯淡了几分。晏不晓忽然觉得,平时一直同他们在一处的鸟,似乎还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他放下遮住面的袖子,回身望去,又重新燃起的地火似乎比方才还鲜亮了几分。
“……”
晏不晓叹了口气,拿那中间那点尚未生出的翠绿无可奈何。
胖鸡虽然叫他不要乱跑,但晏不晓心忧容庭芳,岂能不找。炼狱谷中四处是迷瘴,其实十分凶险,索性他手中有容庭芳塞给他的不夜明珠。容庭芳当日骗来不夜明珠,一来是喜爱它亮闪喜人,二来便打算派这个用场。如今便宜了晏不晓。
晏不晓两指一并,召出背上长剑,长剑有灵,绕在他周身,护他周全。一人一剑,随着不夜明珠指引的方向摸索而去。那里雾气弥漫,晏不晓猜测约摸是进来的入口。他只信任手中明珠,但根本不会意识到,越走往炼狱谷深处而去。
脚下是嘎嘣脆的枯骨,不知道是人的还是动物的,晏不晓只管往前走,倒并未大声喧哗。一来大声喧哗很有可能会盖住别人的呼救声,二来,依容庭芳和胖鸡的能耐,大约听到动静自己便会主动寻来。他在陌生之处随便乱喊,反而怕招来不知明的祸端。
毕竟像这种鸡不生蛋鸟不拉屎又人人想来不敢来的地方,总会有很多宝贝。
——还有很多凶猛的野兽。
一如北荒有凶兽名火蠡,常年镇守火炎洞,叫各路人马望而莫及。
炼狱谷自从大洲开创起,便一直在此地,当年四界混乱时,也没人对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