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词的本意,也难以接受自己的稚嫩。
芳菲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他回头看她。
芳菲弯眼笑:“没事的。”
祝汸深吸一口气, 是的,没事, 他都能一一学会, 他会成长为真正的天帝。
郡守还在与那西域人商量今晚的屠城对策,祝汸们听得一清二楚,却也只能听听罢了。熙朝百姓是他的子民,韦特国的西域人, 同样是他的子民。
他谁也不能帮, 更不能坏了这天下之道。
什么也不能做,他显得很落寞,他忽然想到九重天上总是满眼冷漠的开曜神君,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时刻,他终于有一些明白开曜神君的立场。开曜与天地同岁,看这些事看得太多太多,他同样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地上的子民们年复一年地重复着杀戮与和平的交替。
除了冷漠,除了冷眼旁观,又还能做什么?
他此时才终于相信,开曜眼中的悲悯是真的。
是真的很悲悯,却也只能漠然。
祝汸他们走出郡守那间昏暗的屋子,站在天井中,明明被西北极为热烈的阳光照耀,满身却没有丝毫的暖气。
阿兔忽然道:“小殿下,那位西塔,是好人吗?”
祝汸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他并无坏心。不过——”他又自嘲,“我还稚嫩得很,兴许是我看错了吧。”
“万一,西塔也是乔装打扮过的韦特人,也是有目的地接近他们?他们岂不是有危险?”
祝汸沉默片刻,淡淡道:“那也是他们的命吧。”
阿兔他们知道,这个“他们”里头包含明曜。
是开曜觉得自己总是高高在上,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愧对天下百姓,心中不宁,才要下凡历劫,还要投胎投得这样艰难?也让自己深刻体会到凡人的不易与痛楚?
祝汸暗自琢磨。
他们回到府衙门口,那些妇人还坚决地跪在那处,非要官府给个说法。
围看的百姓们,眼中有伤心不忍,也有看热闹的新奇,压根不知几个时辰后,天黑之后,会有一场什么样的血洗劫难在等待他们。
祝汸决定留下来,无论如何,他要亲眼看着。
客栈那头,盛毓娘一直注意着祝汸那屋的动静,久久没有动静,没人进出,便以为他们还没有走,眼看还有救。
她觉得,一定还是小两口闹别扭了!先前明明两人都已经和好了!明庄主与那位神龙教教主明明极为般配,好起来的时候极好,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大好姻缘碎了啊!
她摸到明曜屋外敲门,明曜自手下走了之后,一直在想日后安排,听到敲门声,抬眸往外看去。盛毓娘小声道:“明庄主明庄主!你可在屋里?”
明曜没有精神打发盛毓娘,沉默不作声。
盛毓娘着急道:“明庄主明庄主!你是不是与小神龙教主又吵架啦!”
明曜不解挑眉,盛毓娘更急:“小神龙教主要走了!你快去看看吧!!”
明曜起身,大步上前,一把拉开门,不解问:“要走?!”
“你快去看看吧!!!”盛毓娘来不及解释,指着祝汸那屋,“人还没走呢,赶紧去哄哄!你们明明感情很好的!你不能总惹他生气!”
明曜觉得祝汸十分可口、可爱,性子也越来越讨他喜欢。但此时,与祝汸比起来,显然还是自己的事更为重要,是以先前他也才会那样拒绝祝汸,他有重要事情与手下商量。他知道祝汸心软,想着到时候将人哄回来就好。
听了盛毓娘的话,他却忽然一阵后怕,他难得郑重对盛毓娘道:“多谢!”
说完,他立刻往祝汸那屋跑,伸手去敲门,左敲右敲也不见有人应答。明曜手上用力,门被他一把推开,他走进去一看,哪里还有人在。
盛毓娘跟着跑进来,见状也大惊:“我,我明明看着的……没看到有人出来啊……怎,怎么走了……”
明曜回身再往外跑,盛毓娘追上去:“明庄主!明庄主!你的腿还没好,你慢些跑啊!我们商量着来啊…………”
明曜已经跑没了影,盛毓娘揉了揉自己的腿,这些天一直在马车上坐着,她实在是腰酸腿疼,追不上了。听到动静的西塔出来,好奇问:“怎么了?”
盛毓娘叹气:“又吵架啦!明庄主把人给气走了!”
西塔想了想,问:“那还去不去西域?”
“去啊!他们不去,我也要去的!”
西塔“哦”了声,抬脚往就外走:“我帮着明庄主去找找人。”
“好!你快去!”盛毓娘目送西塔也走,回到房里焦急等着。
明曜的腿压根就没受伤,他的武功当然也还在,他出了客栈,直接飞上屋顶,飞速先往城门处赶。自他进城后,他的手下便一直守在雪凛城城门处,见他过来,避过众人正要上前来行礼,明曜劈头就问:“与我同行的那少年,可曾见到?!”
他的语气是从未见过的焦急,手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说的是那什么战斗神龙教的教主,赶紧摇头:“不曾!”
“果真?未曾看错?!”明曜的眼神能杀人。
手下`身上微颤,摇头摇得更利索:“雪凛城戒备如此森严!尤其今日午时之后,城门处已不许人进出!城墙这样高,那位教主的功夫再厉害,也没法避开森严看守离开雪凛城!”
明曜的眼神却变得更为锋利,反问:“不许人进出?”
“是!午时郡守突然下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出!”
“包括通往西域的那处城门?”
“是!我们也有人守在那处,当时我们便已问过!”手下见明曜眼神冷凝,不由问,“可是有什么大碍,庄主?”
具体会发生什么,明曜并不能未卜先知,但以他踩着人血活下来的敏锐来看,此事绝有蹊跷。
明曜沉声道:“留几人在城门待命,再派几人去郡守府探探口风,余下的人,全城找那少年一行的下落!”
“是!”
明曜转身就走,边走边道:“若有讯息,去高升钱庄等我。”
“是!”
明曜跃上屋顶,继续找寻祝汸的下落。
祝汸很厉害,功夫与他不相上下,明曜还真没有自信立即能找到他。但知道人还在城内,好歹让他定了定心。他此时也没空去想旁的事,更无心神去在意自己的这番害怕与情绪变化,只想赶紧找到祝汸。
找到人要做什么?
他也还没想好。
他焦急在城中找了一个多时辰,并未找到祝汸丝毫的踪迹,反而有个他的手下急急找到他,他正站在房顶,回过身,背后是血色残阳,满身凛冽之气,正衬这雪凛城,手下曾亲眼见他杀人,杀许多人,见此不免打哆嗦,明曜的眼神渐有不耐,手下才回过神,急急拱手道:“庄主!果然如您所料!雪凛城今夜将有大变!”
“说。”
“得您吩咐后,我便亲自带人去探郡守府……”手下将所见所闻一一说来,“如今城内的那伙韦特国人,大部分都躲在北山寺中,还有少部分人散在各街坊,城门外也已围满韦特国的人,只是城中百姓还不知。按照他们的打算,酉时一刻,北山寺将会敲钟三声!响声过后,散布各处的韦特人会直接放火烧城,通往西域的那处城门,早已被韦特人所扮的守卫看住。待满城的火烧起后,他们便会开启城门,与北山寺那伙人里外联手,进行——”饶是明曜的手下这般在江湖见惯血腥的,忽也有些说不出口。
明曜扯扯嘴角:“进行什么?屠城?”
“……是。”手下恭敬拱手。
明曜轻笑一声,满脸讽刺,堂堂一城之主,就要将这么多人的性命拱手送出,只为了苟活。以他所见,只怕这愚蠢的郡守人还没出雪凛城,先要被韦特人拿出来第一个祭天。⑨思⑨兔⑨在⑨线⑨阅⑨读⑨
这就是人之本性。
他的手下没有明曜的经历,习武者大部分都有侠义之心,向来看不得弱小,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往前冲。手下踟蹰着小声问:“庄主,我,我们可要出手?”
明曜冷笑,这满城的性命与他有什么干系?
手下抬眼悄悄看他,只看到他满脸嘲讽,再被这越发血红的残阳衬得,越发令人浑身寒凉。
明曜将手一背:“继续去找人。”
手下正要应下,远处又跑来一名手下,他匆匆赶来,单膝跪下便道:“庄主!发现了那名少年的踪迹!”
明曜神色大变,甚有欣喜:“在哪儿?!”
手下喘了口气,说道:“就在北山寺附近!我去打听北山寺中韦特人的情况,瞧见山道上有几人一闪而过,其中就有那位小神龙教主!属下不会看错!他身边还有个孩子!”
“你没跟上?!”
“属下跟了!只是他们太快,一错眼,人就不见了!”
“再去找!”明曜说罢,来不及再交代,回身便往北山寺飞奔而去。
祝汸的确去了北山寺,他们一行在城里待着,不能干预凡人的事,又觉着憋得慌。官府门口,那些妇人们还在跪着,祝汸便想去帮着打听打听孩子们的下落,能救则救吧,既然韦特人都乔装打扮缩在北山寺,若是孩子们真是被韦特人所掳,很大可能便是在那北山寺。
山道上,他们的身影一闪而过,察觉到有人经过,很快便又继续隐身。
很可惜的是,北山寺里没有那些孩子的踪迹。
阿兔的鼻子比较灵,他说,那些孩子们甚至从未来过北山寺。
那孩子又去了哪里?芳菲又去问了鬼差,那些孩子们都还没有死,既然没死,他们又找不着,难不成孩子们早就被运出了雪凛城?
祝汸正思考,芳菲道:“小殿下,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啊?”
“我们找不到,除了他们已经不在雪凛城外,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有人故意将他们藏了起来!是有鬼或者妖在作怪!抓这些孩子的用意,或许另有其他。”
的确有些阴毒的修炼法子就爱祸害孩童。
祝汸拧眉,叫阿兔放出了储物袋里的那只狼。
阿兔的储物袋显然对他很不友好,他已经无法现出人形,本体在地上直抽搐。
祝汸手托下巴,喃喃道:“会否与这些妖怪有关系?”
芳菲将自己的桃花瓣隐入那狼的体内,强行注入灵气,洗去他这些日子的记忆,将几乎奄奄一息的他恢复成人身,用力一抛,将他抛进雪凛城,只看有没有同伙来找他。
不论芳菲的猜测是否正确,那狼妖落入雪凛城后,已完全忘却前些时候的事,只记得自己是跟着那个神君来的。他刚落进城中不久,放出讯号,他的同伙,一名蛇妖火速找上他,他们本就是为开曜神君而来,知道明曜就宿在那间客栈中,自然急忙往那家客栈赶。
几乎是同时,祝汸知道狼妖果然有同伙,他们也果然去了客栈时,虽还没有证据,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