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好了,别哭了。”
师南将宛秋的头,靠在自己胸口,语气无奈:“是你杀了英郡王,怎得还哭那么伤心,我都没哭。”
可惜了,英郡王终究摆脱不了命运。
宛秋浑身僵硬的被他抱住,一动不动。
她愣愣地想,怎么会这样对她笑......
不该的......
师南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抚过她顺滑的青丝,“既然都死定了,就别拉着脸吓我了,我胆子挺小,你知道的。”
宛秋呆呆地想,是啊,像只警惕的猫,风吹草动就能炸起。
师南柔和的嗓音从耳边传来,“下辈子投胎,你一定有个幸福美满的家。被娇宠长大,有善良的父母,教会你正确的人生观,怎样去爱人。”
怀里的身躯颤唞了起来。
这本是最美好的祝愿,结合了她刚做的事,却像把刀子,一点点的剜着她的血肉。
面前的男子站直了,琥珀色的眼瞳里没有想象中的怨毒,没有对死亡的畏惧,全是刺眼至极的悲悯。
“好像有点头晕......”这瞬间,眼中的暖色微微晃动,“等我睡过去,你别害怕......我会在路上等你......”
他撒了善意的谎言,声音渐低。
“宛秋啊......别哭了......你也只是个.......可怜的女孩而已.......忘了告诉你......你一直很美......再见了.......”
药效发作,彻底失了力气的身体,颓然地扑过来,宛秋直直地伸着手,仍由师南倒在身上,绝望恐惧使得整个人抽搐了起来。
“不——不对——”
“你凭什么怜悯我——醒醒——你说话——”
外面传来两声重重的落地声,一左一右,司景明和席远冲了进来,看见宛秋怀里的人后,齐齐丢失了心跳。
“阿南!”
“音儿!”
师南此时还未彻底失去意识,他努力张开眼皮,从宛秋的肩上,看见闯进来的二人,嘴唇无声地瓮动,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看见他们,宛秋骤然清醒,肿胀可怖的脸转向他们,目光从司景明的脸划过,落在席远脸上,迸发出惊人的亮光,“大将军!”
她抱着尚有意识的师南扑了过来,将人推给震惊到了极点的席远,像是抓到了最后的生机,“求求你......救救他!!”
宛秋重重地跪下,认不出五官的脸满是泪水和悔恨,“救救英郡王......他喝的不多,你一定有宫廷秘药——求你.......不要让他死!”
他那么胆小,一定害怕死亡,却还要安慰她。
都是她的错。
“我不要你陪我了,不要了......”
从喉间滚出的呜咽声,颤栗又绝望。
席远看着眼前崩溃的人,只觉得荒唐至极,这明明是音儿,英郡王又在哪儿?
师南搭在他手臂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席远......大将军......
席远脑子一片混沌,手不由自主地抱紧师南,只下意识觉得他不能死,要找人救他。
怀中却传来一股大力,将人抢了过去,下一刻,司景明眼神猩红,抱起已经昏迷的人,转身就走。
席远下意识阻拦他,“给我。”
司景明给了他阴翳的一眼,“我有最好的药师,最好的大夫,你有什么?滚!”
席远捂着心口,踉跄着退后两步,让出了道。
揹着他们,司景明迈开长腿,从窗户跳了下去,空中低头看了眼无声息的师南,自言自语。
“你又要去哪儿。”
阿南刚到酒肆时,他就知道了,巴不得插上翅膀立马飞过去,可是他想了想,不能太快了。
阿南会怀疑,会担心。
他在冰冷的酒肆里等了又等,从欢喜到迟疑,从迟疑到怀疑,多少年前,他也曾这样等过一个人。
岁月走走停停,好像在嘲笑他——还是一样的,你谁也等不到,谁也不肯为你停留。
他不信。
怎么能信。
又怎么敢信。
天空飘起了雪花,染白他的睫,打湿了他的眼,直到听见有人说,有个漂亮的女子,为了看江阴王的画像,在附近晕倒了。
阿南的灵魂很美,阿南最爱凑热闹。
就这样,司景明鬼使神差的,拍上了说话之人的肩。
沿着线索,几乎翻动了整个郁京,终于找到了阿南。
——几乎失去气息的阿南。
第二次了......
司景明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抱着师南的手稳如磐石。
刷子似的眼睫微微颤唞,“你又要变成谁?”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不要走。
“我不准。”
席远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留下七窍流血的宛秋,倒在桌上,大口大口吐出黑血,眼睛死死地望着三人离开的方向。
最有权势的两人,都爱慕她的郡王。
这样也好,郡王一定会活过来。
呜,她要一个人走。
无意间,看见梳妆镜里,比恶鬼还丑陋的女子,宛秋啊的一声惊拨出来,将脸埋进衣服里。
好难看啊。
郡王醒来后,一定会厌弃......
恶鬼一样的人影,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血迹嗒嗒地落在地上,红色的脚印延伸而去。
原来一个人走,一点也不怕。
片刻,粉红色的灯罩坠地,小小的火苗舔舐一切能点燃的东西,渐渐地,整个房间被红色笼罩。
愿你做枝头上的月牙儿,我愿做枯黄的秋叶,卑劣短暂的停留,被风吹落,化做泥土。
愿你事事顺遂,平安喜乐。
愿你此生明朗,幸福安康。
......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无数人惊慌大喊。
“失水了——”
“是行首的房间!”
“快救人!”
赶来救火的姑娘客人们来到这一楼时,只看得见摇摇欲坠的门里,困在浓烟中的苗条身影。
火光冲天,大火蔓延。
坍塌的房梁陡然砸下,像是开启了连锁反应,熊熊的大火更疯了似的,肆无忌惮地吞噬一切。
人群惊慌逃窜,再也无人听得里面,断断续续的女声。
“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
“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作者有话要说: 南南知道自己死不了,就是单纯的悲悯吧,碍于出身,可怜又可恨的人。
评论有小红包,谢谢小可爱们。
第59章 明悟
半月后。
城外的温泉山庄。
司景明把玩手上的小玩意儿, 听曾管家汇报近几日的事情。
“朝内至少一半的官员, 上奏折弹劾王爷, 称王爷杀了英郡王, 眼中毫无王法,不将皇室看在眼里,希望皇上降罪于王爷。”││思││兔││文││档││共││享││与││线││上││阅││读││
“剩余的人, 大多数只是畏惧王爷的权势,小部分是中立派系,谁都不得罪。”
曾管家愁得胡子都快掉光了,“处境堪忧啊。”
司景明盯着虚空出神,“嗯。”
曾管家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一腔担忧无处倾诉,只能抱怨的说给他听。
“那护国大将军跟疯狗一样,无数次潜伏进王府不成,后来干脆派兵强攻,叫着找王爷要人,问要谁又不说。哎!可怜席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 亲手来拉也拉不住!”
“王爷说说,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疯了?”
“我们又不在王府, 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
“郁京现在闹的沸沸扬扬的,都说大将军和王爷闹翻了,早晚都得一战,那可是传承百年的席家啊, 将军世家!”
曾管家无意识拔掉一根胡子,围着司景明走来走去,一颗心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走了好几圈,他突然站定,皱着老脸问司景明:“王爷,要不我们带着景卫军,跑了吧?我看这孔国是待不下去了。”
司景明回了点神,平静地说:“不必管他们。”
曾管家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来来回回看了他好几眼,终于狐疑地问道:“王爷一直在想什么呢?”
司景明敛下眸子,若有所思地道:“我在想......”
“景明!”
门被人欢天喜地地推开,阳光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晃得司景明眯了下眼。再睁开,人已经到了眼前。
来人眼珠子转了几转,灵动极了,朝曾管家露了个耀眼的笑,直接坐到司景明的旁边,一头栽倒在他的肩上,“说话算话,我躺了足足半个月了,你得放我出去玩了!”
曾管家看着他们,无奈地摇摇头,退了下去。
司景明视线落在肩头上那头乌黑的发,眼神里有自己都未察觉的暖意,“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师南赖在他身上不动,一副不讲理的混账样儿,“我好的很,我大好了,我现在就要出去!说好的只躺半月——”
“说谎鼻子会长长的!”
司景明颜色恍惚了一下,这句话,记忆里有人也说过。
师南半天没听见回声,还当司景明不高兴了,略一抬头,径直点了下司景明挺直的鼻,“喂,长鼻子,怎么不说话?”
他在这休养有半个月了。
本以为历练失败了,醒来又不知在什么地方,结果一醒来,就发现手被司景明紧紧地抓着,趴在床头不知守了多久。
刚开始还特别高兴,毕竟他侥幸活下来了,宛秋死了,历练自然也成功了。
每次历练结束,再次穿越的时间不定,可能几天,也可能一个月,师南抱着过一天少一天的态度,想着要和崽儿一起好好玩几日。
没成想司景明素来听话,偏偏在这件事情上不容置喙,非得让他干躺了半个月,才承诺放他出去。
他心里苦啊,谁知道下个人身又是什么穷苦身世,躺一天就浪费一天享乐的日子!
司景明全然不知他的怨念,被触碰的鼻子有些痒,他忍住细微的痒意,抓住师南的手,缓缓道:“好。”
师南这才高兴。
......
走到繁华拥挤的街道上,师南低头瞅了眼两人紧握的手,又瞪了几眼偷看他们的路人,对司景明劝道:“要不咱们先松手?”
说来奇怪,自从他死里逃生后,景明就老喜欢抓着他不放。
他倒没什么,就总有人看他们,怕景明被人误会。
司景明垂眸,“郡王不喜欢?”
“不是,”师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指着一对父子,“你看,别人带崽儿是那样的,我们......”
他举起十指相扣的手,“是这样的。”
这是两双各有特色的手,一双更为修长有力,另一双柔软了些,但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