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传话符咒都送不过去,打你电话,这么久了才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耿一淮是妖,家里附近应当是有什么简单的阵法或者结界,外人的符咒送不进来太正常了。严清揉揉鼻子,没有正面解释:“没出事,怎么了?”
“你们花妖族里唯一的那一位玫瑰花妖前辈……今天寿元尽了。”
严清一怔。
他在记忆里掏了掏,掏出那位接触不多的前辈的印象——那个玫瑰花妖比他成型早很多很多年,是在别的花妖的灵气点拨下成精怪的,和他这种天生地养、不受待见的野生玫瑰花妖不一样。
唯一的印象也就是登记妖籍的时候,那位妖族前辈和他交代了一些同族之间的事情。授粉期就是这么得知的。
他们这一脉妖怪太少,在册的妖怪就他们两个。如今这位前辈一走,可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寿元尽了?”他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胡冉冉那边的声音很是愤恨:“你怎么可能知道?花妖族有什么事情通知过你了?”
严清讪笑了一声:“也对。”
“我今天本来是……担心你的事情,来花妖族问问情况,结果来了,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前辈凋亡。”胡冉冉清脆的嗓音带着怒气,“幸亏我来了,不然你授粉期的那些事情怎么办!”
“谢谢你。我授粉期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严清想到了最近愈发频繁的妖力断裂。
那头,向来活波多话的胡冉冉却突然顿了顿,吞吞吐吐的:“这个……还真有……我趁着那位寿元尽之前问到了一个重要的资讯,嗯……”
严清哭笑不得:“怎么了?怎么听你的语气说不出口一样?”
还真说不出口。
胡冉冉清了清嗓子,继续吞吞吐吐地说:“你、你现在能收传话符咒吗?我还是写给你吧……”
严清:“?”
什么东西这么说不出口?
授粉期的生理需求胡冉冉都能面不改色地和他开玩笑说“我帮你”,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无法言明的。
他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看了看窗外。
眺过布满植物的阳台,豪宅外空旷的公路没有任何汽车的身影,耿一淮还没有回来。
严清:“收得到,你可以五分钟后发给我吗?”
只要走出这栋宅子,隔绝法阵应该就不会阻拦别人的符咒了。
“你到底在哪啊小阿花?为什么收个符咒还要五分钟?”胡冉冉起了疑窦。
这事说来话太长,短话都说不清楚,严清想了想:“没什么,就我自己搞了个隔绝法阵,结果我自己解不开了。”
胡冉冉:“……”别说,还真像严清干得出来的事情,她还真信了。“好,那我过五分钟发给你。”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嘈杂,似乎是片场的工作声音,严清不和她多聊:“你好像挺忙的,别担心我,挂了。”
他收好手机,又看了一眼阳台上成片的姹紫嫣红。
黄昏下,艳丽染上一层光影,居然显得有些飘飘欲仙。
怪不得这些花草都带着些许灵气,耿一淮既然是妖族,会亲手栽种的花草自然也不是普通的生灵。
还不知道耿一淮本体是什么呢。
房子里空无一人,严清一路横冲直撞下了楼,在院子外等了片刻,果不其然等到了阿九送来的传话符咒。
他立刻接过,一字一句读过去,目光在“授粉”和“孩子”之类的字眼上扫过,神情愈发一言难尽。
待到看完最后一句话,严清已经完全呆滞了,理智都是“我是男的”和“自花授粉之后要生孩子”这矛盾的事实中挣扎。
当了几百年雄性妖,临了一张符咒轻飘飘地告诉他——他要当爹了,自己生的那种。
严清:“……”丢人,难受,无法接受。
不远处,汽车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星辰缓缓流入人间,路灯一盏盏亮起,漆黑锃亮的汽车随着明灯而来,在严清面前缓缓刹住,短暂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司机战战兢兢地给耿一淮开了车,得到特许的目光之后,一溜烟儿就把车开走了,没有对自己的老板有丝毫不舍。
严清微微抬头看着男人那夜色勾勒出的完美下腭线,倏尔有些出神。
眼看耿一淮要走近,他下意识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将符咒搓揉握紧——那上面写着的内容实在是……
“晚、晚上好啊。”严清磕巴地说。
耿一淮微微颔首,沉敛的目光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说:“进去吧,外面凉。”
路灯照出男人修长的身影,严清看着对方转身,追着跟上去走了几步,倏地停了下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在离对方一步之遥的身后拉住了耿一淮的手臂。
“耿先生,”他抬眸,“我……嗯……算了,你不开心了对吧?”
耿一淮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诧。
严清解释道:“相亲那天的事情,我觉得是我不负责任。之前不知道你就是长老给我安排的相亲物件,……总之,睡完了就跑去相亲,我这个行为确实不对。”
他说着就慢慢垂下头,活生生一副做检讨的样子。
耿一淮哪里在乎的是这个?
——“天呐,您的相亲物件居然抱着一个……没穿上衣的男人?”
仅仅这句很早之前助理就和他说过的话,原先被他忘了个一干二净,直到今天,一切巧合和缘分碰撞在一起,这句话突然被拎出脑海的角落,短短一天的时间在他心里反复鞭尸。
他听到严清又说:“但是我觉得、我觉得吧,你要不还是别太在意?影响你的心情就不好了。我们那一天相亲也没见上,你要是不开心,我们可以……”
小花妖低着头想了想,脑袋上缓缓伸出了一根枝桠,枝桠上坠着鲜红花苞,此刻居然又开了一些,一片花瓣渐渐展开。
耿一淮这回没有给他拍回去,只是配合地站在那里,收敛起自己周身那生人勿进的气势,听见严清又道:“我们可以再安排一次相亲!怎么样?”
这个道歉完全没有戳到点子上,提议的解决方案也装着完全不同的脑回路,可是效果却仿佛比做了一天工作都有用,仿若拨开了层层云雾,将月亮捧到了耿一淮的面前。
他居然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严清轻轻拉了下他的手臂。
鬼使神差地,千百年没有开过玩笑,耿一淮此刻却无奈道:“进去说,你这样,”他叹了口气,“我会觉得我像个教导主任。”
严清:“……噢。”
他下意识就往前走了一步,神思不宁间,好了伤疤忘了疼,再次在耿一淮家的大门口结结实实地撞到了耿一淮的胸膛上。
严清手中一松,握在掌心写着授粉期传话符咒的掉落在地,耿一淮一如既往一把将他扶住,余光却瞥到了地上的黄色纸条。
严清大惊失色,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耿一淮,电光石火间捡起了那写着授粉期生孩子还有自花授粉的可怕事实,紧紧握在手中。
“这是什么?”耿一淮问。
“这这这这这这是——”
第18章
严清其实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消化胡冉冉给他送来的这个讯息。
他慌慌忙忙将纸条攥紧在手中,下意识就是先捂好这件事——他在耿一淮面前丢人的次数已经够多了。
他攥的掌心都发了汗,浑身花刺因为紧张而绽开,满脸都写着抗拒。
耿一淮刚刚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居然没有多问,转身就进门了。
严清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将传话符咒塞进兜里,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在这空旷的宅子中穿行。
直到看着耿一淮在餐厅的吧台上坐下,缓缓抽了一根烟,严清仍然不清楚男人在想些什么。~思~兔~网~
会不会在觉得他不负责任的情况下,又觉得他这人不真诚,连个符咒都要藏藏掖掖的呢?
先前当耿一淮是人类的时候,他从来不想多,这些年在人类社会见得多了,严清和人类相处有自己的一套法则,可是和妖族不一样。
他一直都不是一个受待见的妖族。
“我……”
“你——”耿一淮顿了一下,看向严清,一副让严清先说的架势。
严清:“我……我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刚才在门口都说了。耿先生想说什么?”
耿一淮垂眸看着空空如也的吧台,点了点头:“我有时候控制不住脾气,见谅。”
这话基本等于一笔勾销之前那些事情的意思了。
严清眨眨眼,控制不住自己嘴角上扬,嗓音也恢复了正常的音量:“耿先生明明脾气很好!昨天吃大排档,我吃到后面才发现你不喜欢吃海鲜……”青年有些羞愧,“你还陪我们吃了那么久,也是我口无遮拦不知道哪里——”
他想说“哪里戳到你伤心事了”,可是话语一顿,又觉得这样说似乎不太妥当。毕竟到现在为止,耿一淮也没有告诉过他,为什么在知道了西北海烛龙那个创意之后居然起身就走。
耿一淮却好像知道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轻动了一下,指尖规律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细微声响。
他说:“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
严清歪了歪头,不明所以地应了声:“啊,嗯。”
耿一淮:“……”一看这小花妖就是没懂还不好意思多问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想著白天里坐在办公室的书桌前,商务楼的落地窗揽下杨城的辽阔风景,却没有一丝一毫地入得他的眼。
他看着档案,抓心挠肺的感觉却如附骨髓,片刻不得停歇。
耿一淮抬眼,目光穿过吧台,直勾勾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花妖。
我还是想问问他相亲那天卫生间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的。
我可能是真的栽了。
他想。
可他没有问,他只是轻笑了一声,打破沉默,说:“早上出门匆忙,没有认真欢迎你住进来,抱歉。”
小花妖的脖颈立刻红了起来:“不用不用,本来就是我来蹭住……”
耿一淮指了指他的头顶。
严清下意识跟着抬起手,猝不及防间,摸到了自己冒出头顶的小枝桠。
严清:“……”突然知道了之前为什么耿一淮经常拍他的头了呢。
耿一淮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严清表情的变动:“没关系,不丢人。”
“……”严清的脸跟着脖子一起红了。
耿一淮欣赏了一会对方窘迫而又可爱的神情,伴随着夕阳彻底坠入山林,他站起身,穿过昏暗,慢条斯理地打开了餐厅的灯。
他转身朝著书房走去,低沉嗓音传入严清耳中:“你刚才的提议,我同意了。”
关门声随之响起,将这道嗓音的主人隔绝在了书房里面,徒留严